蔡琰的话,让刘琦在惊诧之中,竟然一下子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刘琦穿越到汉朝太多年了,自己的思维最近似乎是受到了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士族官绅的影响,逐渐愈发的‘东汉化’,看事情有点脱离了前世的习惯,有时会下意识的忘记从多角度去看,而是主观的从东汉王朝的角度去瞧。
换位思考这个概念,最近有点被他遗忘了。
不错,以东汉政府的角度来看,将荆蛮的所有人口统一编制户册,既有利于统一管理,又能够增加财政收支,若是能将口赋和算赋落在每一个蛮人的头上,则会大大增长荆南每年的赋税额度,对政府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荆蛮中人,能忍受的了这个吗?他们能够忍受这种赋税制度么?
成年人每年出一百二十个口钱,看似很轻,但这几十年来,东汉物价在不断的攀升,而且地方豪强屡有土地兼并,黔首齐民的土地若被兼并,又靠什么去上税纳粮?
荆蛮人的脑袋一根筋,玩心眼岂能玩过汉人中的官绅豪强?
可以想象,他们最终的结局,基本上就是失去土地,卖身给士族或豪强,成为他们的奴婢。
再加上一旦编制户籍,就要服全民兵役和力役,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剥削了他们的自由。
这些情况,对于汉民来说是已经有百年历史,算是常事,见怪不怪。
但对生活相对自由,以族落为单位生活荆蛮,怕是不能容忍的。
刘琦估计被四郡的郡署县府登记造册的荆蛮,在这数十年间,一定有不少人已经卖身为奴,所以才令各地的蛮族对郡署的户籍政策不断排斥,因而不断的起义,不断的反叛。
刘琦沉默了半晌后,抬头看向蔡琰,却发现她正娴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不多言不多语。
刘琦实在没有想到,厉害上赫赫有名的才女居然这般聪慧。
“多谢蔡大家提醒,蔡大家说的对,为荆蛮登户造籍,于朝廷和郡署是好事,但对于荆蛮诸族而言,无异于天大的祸端,若我为荆蛮亦是反了。”
蔡琰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府君能想通这点,实乃南境之福,其实以琰看来,若在清平盛世,为荆蛮造籍尚为难事,何况如今四方扰攘?”
刘琦哈哈笑道:“蔡大家所言甚是,今夜得蔡大家提醒,令刘琦顿开茅塞,刘琦感激不尽。”
蔡琰客气道:“刘府君客气了,蔡琰只是略略感慨,又未曾教府君应怎么做事,府君能够想通个中关节,皆赖君善于纳谏自思,与蔡琰又有何关系。”
说到这,蔡琰似做恍然的转头看向屋外,道:“天色不早了,府君也勿要太过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军政之事自可来日处理。”
刘琦亦是起身,道:“蔡大家也当早点回驿舍休息。”
二人同时起身,来到了屋外。
来了屋外,却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已是下起了蒙蒙细雨。
刘琦见状一愣,不由道:“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蔡琰叹息道:“南方多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比之北地却是大不相同。”
刘琦转头,冲着远处招呼道:“典君、典君何在?”
刘琦的话音方落,便见典韦手持一柄小簦,从远处的阴影间闪到了刘琦和蔡琰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