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邢焰戏谑又冷漠地说着【长出了良心,你以为这是好事?你真觉得自己以后能够心安理得地过上好日子?】的台词,那眼神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关琛的表演和心灵,回回被逼至角落,汗淋淋的,不得动弹。心里记着的那些反驳的台词,一从嘴里冒出,就如风中的残火,颤颤巍巍,理不直气不壮,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只有在那些消极的结局里,念着丁午孤注一掷,或者类似“我的人生到此为止也没关系,就当为过去还债了”的台词,关琛才百分百和丁午融为一体,重新恢复得心应手的感觉。
仿佛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个好结局。
内因不足,关琛不甘心,按照计划准备求助于外力,说剧本可能有点问题,略微需要调整。
田导欣然同意,让关琛放开手脚,想怎么演就怎么演,想说什么台词就说什么台词。甚至跟编剧沟通之后,当场写都行。
关琛谢绝了编剧的好意,一个人午休的时候憋了半天,怎么改台词都一股子干巴巴的虚张声势。
《警察》结尾遇到瓶颈时,张景生十分好人,讲了很多干货,还带着关琛一起改了剧本。关琛希望借用邢老师的智慧,借力打力。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关琛认为邢老师比张景生多吃了二十年的米饭,应该贼精贼精的,本事不亚于张景生。尽管邢老师进组之后,光顾着揽客了,好像主要目的是来给表演班拉生源的,但关琛对自己的老师还是很有信心,毕竟他每一次随心所欲地即兴和改动,都被邢老师稳稳当当地接住。向邢老师请教,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关琛向邢老师求助。
哪能想到,邢焰简直一点用处也没有。
关琛问说,怎么演出那种积极面对人生,而且还很想活下去的感觉。邢焰回答,这个没法解释,等你真正想积极的时候,你就积极了,等你想明白为什么而活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为什么想活了。
真是一句废话,关琛气得差点把邢焰碗里的肉全部夹走。
剧组几天烧的钱,就超过关琛的片酬了。哪里有时间停下来等他好好想清楚。
这一天的下午,拍摄依然不是很顺利。
拍了十几条之后,邢焰体力上吃不消了,田导也让关琛先下去休息。
关琛不喜欢这样感觉。自己就像心底没有答案却被叫到黑板前答题的学生,在老师的容许下,一个答案一个答案试过去。就算试出来的答案蒙中了,那也只是运气,而非他真正的理解。
眼下,关琛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问过邢老师,邢老师说了废话,几十年的盐都白吃了。
问项均,项均丢了一本讲存在主义的哲学书,关琛连序言都挺不过去,久违地看了后面忘了前面,大脑像被锤了一顿,晕乎乎地赶紧把书合上。
问大师兄,大师兄倒是给出了建议,让关琛去流浪动物救助站,感受生命的重量,帮助帮助小动物,就能成为好人。这么靠谱的意见,关琛激动得马上就想去试。可惜刚跟小实习生请假,小实习生就冲过来拉住他,说是田导有过叮嘱,凡是谢劲竹给出的表演上的建议,关琛一律不准听。
关琛翻着剧本,想着,还有谁的大脑没有被利用起来……
“不顺利嘛。”张景生的声音突然从身旁响起。
关琛扭头,才发现张景生竟然来了。
“你怎么来了?”有些惊讶。
张景生纠正:“我中午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