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肆的院子,蒋峰达领了六皇子走在前头,康老先生一幅教书先生的模样,和两人并行,韵嬷嬷和秦医婆把秦念西夹在中间,缀在三人身后,往街那头过去。
路上还有同路赶去看热闹的,竟有认识蒋峰达的,上前打了招呼,又笑问了“这么俊的哥儿姐儿,可是第一回见,这是哪里来的贵客。”
蒋峰达只极有分寸解释称是内子家的亲眷,没见过官老爷升堂,跟着去瞧瞧。
不过几句话功夫,便转过一个街角,到了内街上,打眼便瞧见了县衙,外头已经挤了不少人,要插进去,只怕极其艰难。
蒋峰达想了想,召了个跟来的管事吩咐了几句,那管事转到角门那处,不知道走了什么门子,将让衙门里的小吏开了角门,把众人放了进去,越过一小片空地,穿过一处小门,几个人极不起眼地一个挨一个,从墙根摸进了堂上,再慢慢挤入了人堆里。
韵嬷嬷一个顶好几个,在斜角处,借着根柱子,跟蒋峰达悄悄挡在六皇子和秦念西身后,避免二人被冲撞到。
刚刚站定,便有差爷分两班带了人进来,喊了威武,县老爷后头跟着个刑名师爷便上了堂。
走完一堆流程之后,县老爷见那被打的汉子,跟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问十答一,眉头便紧紧蹙起,这时外围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拱手朗声道:“禀告县太爷,学生徐长生,庐陵人士,身有秀才功名,外出游历至此,亲眼得见这少年当街棒打这汉子,又听闻,二人乃父子关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恶逆之事,实在有伤风化,便替这汉子写了状子击了鼓……”
县太爷招手道:“那位徐秀才,你若是要替这汉子做讼师,便上堂说话,若只是打抱不平,还请不要多言。”
那徐秀才立即越过人群,站到那汉子身后,躬身拱手道:“大人明鉴,如今咱们江南西路正是客商云集之处,对此等有伤风化之事,学生责无旁贷,愿替这可怜的汉子,讨个公道,治那不孝子恶逆之罪,还望大人秉公办理,以正民心。”
听得这里,站在六皇子身后的康老先生,几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
那县太爷面无表情又看向跪在地上那少年,问道:“堂下被告葛平,你可认罪。”
这时,只见那窑主越出人群,朗声道:“县尊大人,小妇人乃岑家窑窑主岑玉凤,被告葛平是我家窑厂雇工,因他本人不善言辞,请大人允准,由小妇人代为呈情。”
县太爷看了看一跪一瘫两个,点头准了。
岑玉凤站到那少年身后,行了福礼才道:“多谢大人,大人新来,可能对前事不太清楚,若是堂上有从前县衙旧人,一问便知,四年前,小妇人曾领了这葛平,到衙门里告过状,此事在这咏禾县,大约应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县太爷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刑名师爷,那师爷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堂上那徐秀才却打断岑玉凤的话道:“大人,这位岑窑主所言,极无道理,不管前头告的什么,前任县太爷怎么判的,到底也不可能判出儿子能打老子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