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屋子里还是静默无声。
子涵板着脸,垂眸盯着手中的茶盏。汪子林的话的确戳到了她的痛处,让她极为不爽。
如果说一开始,是她不想怀上孩子,担心在这个封建时代,有个亲生的孩子会有更大的牵绊与不得已,每次与赵瑜同房,她都会特别注意避孕;但后来其实她也开始渐渐相信赵瑜了,如果此时他们之间有个孩子,她觉得也可以接受,毕竟现在灭国的危机已经被打破了,这个孩子不会再生不逢时,遇到国破家亡的局面。
等他们都回到京城后,她与赵瑜便已经没有再避孕了,但孩子的到来只能靠缘分,哪有说来就来的道理?然而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替他们着急,一个个都觉得她不能生了,恨不得塞几房小妾进他们的房里,替她怀孕生子。
更让她心里不舒服的还是平王妃,她一开始见到平王妃处理流言事件时,还觉得王妃虽然处理这些人比较轻描淡写,让她不够痛快,但毕竟心中还是向着自己的;然而等回房间后仔细一思量,便知道王妃那话里还有其他的意思。连李嬷嬷也催她赶紧怀个孩子,若不然等到王妃发话之时,那一切便都晚了。
汪子涵没有表示,屋子里也便没有人开口,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汪子林看到母亲因为她而如此难堪,心里既后悔又愤怒,可她再不敢冲动了:她现在是被马家人搓磨的脑子一时糊涂了,若再说话,恐怕就不只是一时的糊涂了。
她坐在凳子上,十指紧紧绞在一起,急切的扫量着屋子里的人,期望着有人能打破这份寂静。
她将焦急祈求的目光望向她的亲舅母林胡氏。然而林胡氏家世平平,不过是靠着林氏这门亲才坐到了侯府的席面上,现在还能仗着亲戚关系,坐在下首与人逢迎,但她若开口打岔,扫了将军夫人的面子,那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汪子林在室内扫了一圈,她看向谁,谁便低垂下眼睑,视而未见。最后她只能将目光转向汪子涵,这个让她又妒又恨的女人。
她这前半辈子与汪子涵打交道时虽然没有赢过几次,却也从未落尽下风,但二人成家后却有了天壤之别。汪子涵夫荣妻贵,成为了当朝二品诰命夫人,风光无限,大家都看着她的眼色说话;而她现在却沦落至此,在自己娘家说句话都会引人侧目,还连累母亲为她舍下颜面,却也依然不能平息事件。
汪子林的目光里先是悔恨,后又是嫉妒,最后却满是祈求,希望汪子涵能高抬贵手,放过她母亲一马。
望着她现在这副可怜的模样,子涵心里的那股子气也平息了下去。罢了,她现在也不过是个落魄妇人了,说几句酸话也是正常。
子涵正要开口将前事岔过去,却听一直坐在主位静观事态发展未曾开口的老夫人清咳了一声,淡淡的道:
“这孩子遇人不淑,那马家便不必再去了罢!”
屋内众人皆是一震,这是说汪子林要与马家和离了。
子涵倒不觉得奇怪,她一直认为老侯夫人是个明白人。马家这等人家脑子不清楚,行事也不体面,即便现在看起来蒸蒸日上,迟早有一天也会受反噬,与这等人家结亲本就与汪家无益;再说林氏当初选择了马家也是图的这家人能对女儿好,她能拿捏得住,但现在这家人明摆着将汪子林当成个跳板,还未过桥,就想要抽板了。如此人家,还留着干什么?等着过年吗?
于是,子涵也跟着点头。
“这样也好,省得咱们汪家好好的一个小娘子为了那等人家伤了性命。”
听到子涵这话,汪子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在她说了那样的话后子涵不对她落井下石就已是宽宏大量了,不想此时子涵还能不计前嫌,帮她脱离了马家那个深渊。
有辅国将军夫人这句话,便是马家想要再闹也是不能了。
先前母亲逼着她回马家时,子林没有哭;刚刚说错了话,引得母亲丢尽颜面,她悔恨交加,也没有哭出来;现在知道自己即将脱离苦海,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颗的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