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涵坐在老夫人屋里,悠然的与座上另外几名夫人闲谈。她还记得四年前,也是祖母生日,她在这个房间里像一个隐形人般,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而现在她坐在主客的位置上,众人都在奉承她,话里话外都是顺着她的话音,再也没有人能够忽视她了。
以前她以为自己内向,不愿与人沟通,现在才发现哪里是沉默寡言啊,不过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罢了——即便她和其他人侃侃而谈,难道真的有人听她在说什么吗?
还不如一默。
这一刻,她有些飘了。
权势的滋味如此美好,难怪那些上位者从来不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力。
正当她心里十分受用之时,人群里突然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冒了出来。
“听说将军夫人与将军成婚也有四年了,有几个孩子了?怎么没带过来给他曾外祖母看看?”
房间内霎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缄默了。众人都知道汪子涵与赵瑜成亲四载,膝下并无一儿半女——甚至前段时间还有流言,汪子涵即将下堂。但半月前,平王府又传出话来,那些流言皆是子虚乌有,不过是某些人污蔑罢了。
一般来说,这种流言澄清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流言的传播速度,但这一次怕是平王府花了大价钱罢,不过是一夜之间,京城的大街小巷再无人谈论此事。
毕竟是朝廷敕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平头老百姓们哪里敢多嚼舌根子?原先会闹得满城风雨,不过是有些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罢了。如今平王府花了大力气整治,自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汪子林原本听说子涵可能会被下堂,感同身受,心里还有些同情她:这个女人原先在娘家时一直压在她的头上,出嫁后虽然地位高,但是却不得不去了那北边苦寒之地随夫戍边。回来后又遇上了这种事,与她如今的处境也差不多了。
后来那些个流言突然便销声匿迹了,平王府反而传出话来,原先一切猜测都是有人造谣,她将军夫人的位置坐的稳着呢!
但汪子林心中清楚,即便平王府出面又如何,汪子涵她还是没有个孩子呀!没有孩子再怎么澄清也是白搭,她终究有一天还是会因无子而被休弃,和自己又有什么差别呢?
但是今日寿宴上,眼见着那个讨厌的人坐在上首,与那些地位崇高的贵夫人们谈笑风生,顾盼神飞;而自己却坐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她心里一时妒恨丛生。
她无子又如何?将来会被休弃又如何?她现在还是最风光的,也在享受着风光。而自己呢?有子也和无子一样,照样不受夫家宠爱!她现在这样和下堂妇又有什么区别?
汪子林一时气闷,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了先前那句话。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
她这样做,对她本人倒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差到哪里去?但对林氏却是不同了。
汪子林是林氏的亲生女儿,她与子涵是异母姐妹。在这样的重要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在巴结奉承这位姐姐时,身为妹妹,居然当场揭姐姐的痛脚。人家心里怕不是都在笑话林氏教女无方,对嫡姐不敬。
林氏原本见子林被她几句话安抚的似乎愿意回马家了便松了一口气,去找她熟悉的夫人们联络感情去了,哪想到就这么放松了一下,便让这个讨债的闯下了如此大祸!
她涨红着脸,愣怔在当场。林氏嘴唇蠕动着,想要给子林找个借口掩饰,一时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若是以前,她还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现在却羞愤欲死,希望没有人注意到她才好,恨不得当年就将汪子林掐死在襁褓里,也免得现在让自己丢人现眼。
她嗫嚅半响,终于哑着声开口:“这孩子,自从嫁进了马家,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看她现在被马家人给搓磨的,脑子都糊涂了!我这可怜的女儿呀……”
林氏捂着嘴,一副强忍着悲痛的模样,此刻她急切的希望那几个平时与她交好的夫人们能接句话,给她个台阶下,帮她圆了这个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