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你吉言。”温特斯矜持地笑了笑。
作坊主人们也都陪着笑,小小的镇公所被笑声填满。
安德烈站在温特斯身旁,发出一声冷哼。
锻炉乡的[作坊主团体]与新政权的关系可以用两个词概括:外热内冷、公事公办。
对于仅下辖两个村子的锻炉乡而言,七座锻炉显然太多。
因此锻炉乡产出的铁器要靠其他村镇消化,锻炉乡也主要生产那些小铁匠铺不便制作的大型铁器。
锻炉乡要卖铁器,温特斯要买铁器;
锻炉乡害怕“叛军”痛下杀手,温特斯也不想看到“锻炉”熄火。
双方由此形成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无言默契。
简单聊过几句后,温特斯提出想去参观各家作坊。
大冈察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一口答应。他既然同意,其他作坊主也就没人反对。
铁匠作坊大同小异,哪怕最大的冈察洛夫作坊和狼镇老米沙的小铺子也没有本质区别——都是紧绷脸颊的男人围着炽热的金属劳动。
作坊里无非是那几样东西:锻炉、铁砧、模板以及各种专门的小工具。
唯一有趣的玩意是水力锻锤。
从十年前老冈察重金请来钢堡匠师打造第一具水力锻锤开始,水力锻锤就在锻炉乡遍地开花。
因为这东西的原理和机械机构并不复杂,看一眼就能明白。
最大的问题是成本,建造、维护都要花钱,像狼镇老米沙那样的一人小铺子玩不转。
还没进镇子,温特斯就看见河畔那一座座水车,所以他才主动要求参观作坊。
“阁下,请看。这就是我父亲从钢堡请名匠来打造的锻锤。已有十年了,但仍旧是锻炉乡最好的锻锤。”大冈察自豪地介绍一具锻锤。
温特斯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锤头,挺重的吧?”
“当然,三百公斤的锤头。”
“嚯,三百公斤,了不得!”温特斯眨着眼睛,好奇地询问:“能不能让它动一动?动起来一定更了不得吧?”
大冈察自是答应,他带领几名学徒一番忙活,作坊外面直径足有三米的水车开始缓缓转动。
巨大的力量通过铁轴、减速齿轮以及一连串曲柄和连杆传递。
最终,沉重的锤头被唤醒,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一下接一下砸向铁砧。
一名学徒夹着炽热的、明黄色的钢块放在锤头下方,便随着敲击的闷响,条铁先被墩厚,然后被一点点砸扁。
“犁铧就是这样造的。”大冈察讲解道:“接下来的弯折、钻孔、开刃都得靠人工。”
温特斯背着手连连点头,口中啧啧称奇。
其实他是在身后掐脉搏计时,他的脉搏跳七十下——大概一分钟,锤头重复了一百零四次上下运动。
“劲够大的!”温特斯随口问:“怎么调整力量。”
“呃……”大冈察憨笑着:“调整水量。”
“你家只造犁刀?”温特斯在冈察洛夫作坊参观一圈,没发现犁车,只看到有犁刀。
“重犁车造起来太麻烦,所以我们七家作坊各造一部分。”大冈察小心地解释:“我家锻锤比较好,专门造钢犁铧。还有专门造轮子、车架的作坊。”
“斧子、镰刀之类的小件呢?”
“那些都是各家单独造。”
七家作坊参观完毕,温特斯没再多停留。
这是他与锻炉乡作坊主们第一次见面,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还可以。
时候差不多,老铁匠波尔坦有些疲倦,打算返回热沃丹。温特斯则拉着安德烈和梅森学长,准备去附近的军屯村瞧瞧。
三方就此别过。
温特斯几人骑着马刚离开锻炉乡,安德烈立刻沉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