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问他:“三郎不欲立其他人为后,只是此事,如何平息群臣之念?”
赵恒摇头:“朕不想她们成为第二个先皇后——”他顿了一顿,又道:“朕也不打算再纳新人。宫中的其他妃嫔们,连权力和荣耀都没有,却要独处深宫,她们又能够得到什么?家族或许能够多得些许荫庇,可毕竟有国法在,朕也不能乱纪。”他轻叹:“陈氏死的时候,朕就觉得朕当初真不应该让她们进宫。朕当时没有勇气对天下说,朕有你就够了,朕当时也并不知道,后宫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
刘娥心中轻叹:“帝王享天下之供奉,古往今来,视三千粉黛为寻常,却很少有帝王,似三朗这般宅心仁厚,体谅妇人之情。只是……”她不想说,终究还是道:“群臣以皇后遗折,举荐宰相沈伦的孙女沈氏为继后,三郎意下如何?”
赵恒皱眉:“有什么可说的,朕早就说了,朕又不是好色之君,这宫里人尽够了,何必再祸害别人家的女儿一生呢。”
刘娥叹息一声:“我与三郎这么多年夫妻,难道还不明白,三郎待我的心意呢?只是沈家小娘子怎么办?人家好端端的一个闺阁女儿,教朝臣们扯出来当枪使,倒是委屈她了。如今又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先皇后遗折,又把她扯在里头。若是立她为后,这后宫里曹美人杜才人她们,论家世未必在她之下,论资历远比她高,素日里连先皇后都要敬重她们三分,这十五岁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怎么压得住她们呢,岂不是苦了她?且百闻不如一见,若是真的万一传言有误,官家将来的麻烦还更甚于今日呢……”
赵恒听了这半截话,就笑指着她道:“听听是谁口是心非呢,朕还以为你真的全不在意,到底还是吃醋了是不是?”
刘娥白他一眼,拍他一下道:“你还没听我说完呢!可惜这沈家小姐,不过是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这么一闹,官家若不纳了她,日后教她怎么嫁人呢!”
赵恒挑了挑眉:“听你这意思,难道是力劝朕纳了她不成?”
刘娥并不愿意说,但如今总得有个解决之道:“如今官家要立我,朝臣们又荐她,都顶在那里了,这也不是办法。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既然有先皇后的遗愿,又有朝臣们力保,倒不如将沈家女儿纳进宫来。到底是立她,还是曹美人杜才人,则要察其性情,以后再说罢了!如此,既不叫官家为难,谅朝臣们也无话可说!”
赵恒亦知此理,叹道:“朕真不知道他们这般多事是为什么。为这点事闹了这么久,倒比朝堂上的正事还要紧。”
刘娥心中暗道,这可不是比正事还要紧吗?水旱钱粮看着要紧,不过也就一件公事罢了。而立谁为后,却干系着朝政今后的走向,影响着至少将来几十年的格局,怎么由得朝臣们不急、不争、不闹、不抢?
依赵恒之意,自然是想立刘娥,只是北派的大臣却是不肯,一来刘娥出身寒微,二来刘娥出身蜀中,结姻江南,更得南派大臣拥护,三来刘娥无子。所以他们更希望拥立沈伦的孙女,就因为这位小娘子的身份,刚好在这三条上,都符合北派大臣的要求。出身名门,属北派阵营,年轻有可能再生子。便是南派大臣,有拥立刘娥的,也有拥立杨媛的,好歹杨媛出身南方,比刘娥更占优势的是她出身将门,而且比刘娥年轻又曾经生过皇子,将来生下皇子的概率更大。
谁也不希望这时候大家拼了老命地争,结果这个皇后生不出儿子来,将来江山照样属于不知道哪方的皇子或者皇侄来。
但赵恒却不愿意让他们继续争下去了,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想让他们继续拿这事当成焦点。
过了数日,就与群臣微露心意,就说人言未必可信,中宫重要,不能不知贤愚,要先进宫来看看。于是过了数日,就下诏沈伦孙女沈氏入宫,封为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