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雾霭,将洛阳城包裹起来的时候,邙山上下也弥散着层层云雾。
细长的山路如蛇迹一般,伏在一片红橙交错的山树间,通往更高的峰岭,颇有些“云深不知处”的意蕴。
公孙真人领着朱介然、卓松焘、黄硕三个弟子,在浓雾中摸到了徽安门的方向,顺利出了城门。又一路向北,沿着渐高的地势,穿越大片收割过的田野,才走到邙山脚下。
放眼望去,往常大片的坟茔,此刻也在浓雾里冒着森森冷气,仿佛可以将彻骨的寒意,从人的心底拽出来。黄硕扫过几眼、便不敢再多看,不禁拽紧卓松焘的袍袖、快走了几步,才心神不定地进了邙山。
翠云峰距前山并不算远,修道之人脚程又颇为雄健。待到午时将近,一行四人便回到多日不见的上清观。观中一切如常,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师傅和师兄弟,给人心中无比踏实的感觉。
关虎儿、牛庞儿两个正在院落里扫着落叶,看到公孙真人一行回来,拖着扫帚就奔了过来。待向公孙真人行过礼,却不约而同地向黄硕喊道:“当值的回来了,快接扫帚!”原来这几日杨朝夕、黄硕两个不在,本该他们去做的清扫之事,皆是由这两个道童代劳。
黄硕也是笑着推开两人送上来的扫帚:“不过是多扫了几天地,也要过来邀功!”
关虎儿却又向观门处望了望,疑惑道:“杨朝夕怎么没回来?”
黄硕便在一旁笑道:“杨师弟在城里结识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师妹,如今乐不思蜀了。”
卓松焘又要一个暴栗敲下去,却被黄硕机警地挡了下来,他便也笑道:“别听黄师弟瞎说!杨师弟在城中……嗯……比斗时受了点伤,如今在观主的一位老友那将养呢!过些日子便能回来。”说完又瞪了黄硕一眼,警告他不要说漏了嘴,将杨师弟被掳走过的事泄露出来,引得那杨柳山庄的家人担心。
黄硕也只好嘿嘿一笑:“你们先在这把地扫完,我要跟朱师兄、卓师兄他们去斋院吃些东西。待会去你们居室,这回下山,好玩的事情太多了,那杨师弟简直了……哈哈哈!我一件一件……讲给你们听!”
关虎儿、牛庞儿见黄硕竟能一个人笑得不可开交,心中好奇心顿时便被勾起,恨不得马上按住他,叫他把好玩的事情全抖搂出来。但眼下也只好挥舞着扫帚,把蠢蠢欲动的心情弹压下去。
一路奔波劳顿,刚回来的四人都有些疲态。四人在斋院一处房中坐下,静静地吃了午斋,朱介然、卓松焘、黄硕三个站起身来,向公孙真人行过礼,便欲回各自居室休息。公孙真人忽地抬起头来,面色如常道:“青灵子,去请你师傅,叫他来紫极宫偏殿来见我。”朱介然应下,才带着两个师弟,先一步出了斋院。
午斋后,雾气渐渐散去,从翠云峰上向四周眺望,却依然是迷蒙不清的天地。一轮苍白的秋日,高高地俯瞰着山中一切,面无表情。
公孙真人趺坐在紫极宫偏殿内的圆座上,双目微闭,气息悠长。这样的道功修习了几十年,早已能随遇而安地进入行功之态,不会为外界的一点侵扰,而自乱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