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师略停了一下脚步,便即回答:“今日下午确有些事情,是玄同老弟亲自托付的,怕是不能与小友接着坐而论道了。”
杨朝夕微感失望:“道友所为,该是更加重要的事情了,小道不敢强求。只是好奇,道友准备去做什么?”
吴天师平和道:“你手中那套《翠云丹会辑要》,有关于内丹之道的修习之法,你算是登堂入室了,往后照法修习即可。但对许多新入道门之人,想要窥得门径,却须对这修习之法加以简化,一为浅显易懂,二为平安稳妥。我和玄同老弟便是要编撰一卷《道门内丹说》,然后再连同这《翠云丹会辑要》,一起送往那日参加丹会的道观,让我更多道门中人修习得法、道功有成。”
杨朝夕这才笑着点点头:“若是有抄抄写写的担子,小道也可与众师兄弟挑起一些,也算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两人此时却已进了道观后门,吴天师接着道:“抄抄写写的事情,玄同老弟早已安排妥当,小友只管专心修道习武便可。待这《道门内丹说》卷成,老道亲自给你一套如何?”杨朝夕拱手谢过,两人便东西分开,进了各自的斋房。
下午天气稍冷,除负责当值、典造的师兄还有些忙碌,其他师兄弟大都无所事事。有的闭门不出,说要“坐圆守静”,结果不多时、鼾声便从居室中传了出来。有的跑到东侧靖室,抚琴对弈、写字作画,倒也自得其乐。
也有如杨朝夕一般,偏要在寒冷中打熬筋骨的,都在演武场上各取了刀、剑、枪、棒,或独练体悟、或放对拆招,将一个寒风萧萧的院落,弄成了热火朝天的竞技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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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深夜,戌亥相交。上清观后古木一侧,杨朝夕再度等来了公孙真人。
然而这夜,公孙真人却没有再考较他的剑法,反而有几分如释重负:“冲灵子,算算时日,我教你剑法已满一年。你在这短短一年中,刻苦习练,进益神速,我是很欣慰的。”
杨朝夕亦回忆起这匆匆而过的一年,心中百感交集,不禁眼眶微红:“观主本是当世英豪,也曾身负捐躯许国之志,弟子在洛阳,听春溪婶婶说过些您的往事。若非当年朝中张九龄一系多被罢黜、贬谪,李林甫、杨国忠这等奸佞上台跳梁,您大概这时,已是声名不弱于郭子仪、李光弼的名将了。”
公孙真人笑道:“你这小弟子,偏偏提这些作什么!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自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我辈男儿汉,岂能因此便整日哀愁嗟叹、如闺中妇人那般?
我当年愤而入道,不过是用了个‘障眼法’,要有心之人以为我已心灰意懒,才好保住有用之身。然而修道,却非不得已而为之!你师傅长源真人也是自小修道,你又何曾听到他心志萎靡过?
况且救世之法,也非只有一途,你若再多读些诗书,这其中许多道理,自会不言而明。”
杨朝夕又想了想道:“弟子回观之前,曾绕道杨柳山庄住了几日。听关世伯说起十多年前的事情,您那时便已在奔走呼吁,串连这洛阳四周山中的团练乡勇,要大家齐心图存,甚至驰援官兵杀灭贼兵。如今想来,那是何等勇毅、凶险之举!
我爹爹虽是在河东战场上亡故,但我和我娘,始终以她为荣。如今知道这许多事后,从心里面便也以观主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