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夕心下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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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颔首道:“师兄不走!你快换下湿透的衫裙,我这便去外堂回避。”
说完,杨朝夕便绕出屏风,在一方月牙凳上坐下,心中忐忑地、打量着居室内简单的陈设。屏风内响起覃清吃力的喘息声,以及“窸窸窣窣”微不可闻的、穿脱衣物的声音。
“师兄,你、你可以进来了。”过了许久,屏风内一道虚弱绵软的声音响起。
杨朝夕又缓步走进屏风,木榻前的地上,堆着洇湿且凌乱的衣物。覃清躺在木榻上,浑身用蚕丝锦被裹着,只露出一只五官精巧的脑袋。发髻早已解散开,未完全擦干的青丝倾泻下来、垂在脸侧,透出几分病娇的妩媚。
覃清双眸明澈、凝望着他,笑容从眼角晕开:“谢谢你咯!冲灵子师兄。你坐在这里,我又想起小一些的时候、你给我讲山里的精怪……吓死我了!每次听完,晚上都睡不着。可是第二天见到你,又想听新的精怪故事……却不料几年未见、咱们便都长大了。师兄,今日凑了巧,你再给清儿讲一个吧……”
杨朝夕嘴角漾出笑容。时光仿佛又回到五年前的秋天:他教完覃清剑法、小丫头却缠着她不肯走。他便只好讲一个精怪故事,吓得小丫头尖叫着抱头便逃,哭腔能延宕出很远才消散……然后第二天,小丫头就又若无其事地、来找他学剑,并理直气壮说他胡编乱造,直到被另一个精怪故事吓跑……
“…徽州婺源县有个谢公,依山傍水而居。某日早起,听闻林木间鸟声啁啾,清泠悦耳。循声看去,却见树杈上坐着一名半尺长的少女,无片缕遮身,眉宇间愁苦万端。半尺少女见人不怯,口中有语、絮絮嘈嘈,然却听不甚分明。
谢公携少女归家,擘竹造小屋,以粟米养之。数日后,不慎将小竹屋遗落在烈阳下,半尺少女顿被晒作枯槁、气绝身亡。罗浮真人恰游历此处,见谢公愀然悲哭,忙问缘由。谢公据实以告,罗浮真人哈哈大笑:‘此乃花魄,系自缢女子怨气所结,若以水浇之,便可死而复生。莫空悲切!’
谢公闻言,如法施为,半尺少女果然复生,顿时转悲为喜。邻人听说此事,都赶来凑热闹,谢公虽不舍,为免她遭歹人所害、又将半尺少女放了回树上……”
杨朝夕一面绘声绘色、讲着“花魄”的故事,一面笑着看向覃清:
那无可挑剔的五官上、笑意渐渐褪去,困意慢慢爬了上来。眼皮沉重如铅,很快便合拢在一起,呼吸也变得绵细悠长,竟已沉沉睡去。
杨朝夕俯下身去,捏住锦被边沿、轻轻为她盖好,又将被角掖了掖。才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覃清恬静的面容、再度与关林儿重叠起来,在杨朝夕心头、化成深重的遗憾和浓稠的苦涩。便是这遗憾与苦涩,时时提醒着她:
覃师妹便是覃师妹,若真把她当成另一个林儿妹子、来弥补心头遗憾,自己与那些心性凉薄的浪荡子、又有多大分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