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一声,没有下马打算,道“那就请进家庙,等着这人多大岁数”
据他所知,西边来的人确实没有规矩,那官袍补子可能穿在人身上,也可能穿上马身上,而且他们都不喜欢佩戴官印,佩戴官印也没用啊。
听见烟斗这个特征,李天俞心里便咚地一声,知道是刘向禹来了,直接翻身下马快步过去“请进书房等着,去看着钟点,一刻之后我就过去。”
尽管知道是刘向禹,李天俞依然得让人等着,没别的原因,他知道刘向禹是来干嘛的要粮。
如今西宁涌入大量蒙古俘虏、降民不是秘密,人口暴涨之下不论什么办法也不能解决粮食缺口。
在西宁以西,认人不认印,挂不挂印没有区别。
在西宁以东,人不认这印,挂不挂印也没有区别。
“男的,年近四旬,看着挺儒雅”门外仆役艰难描述,实在想不出啥词儿了,最后笃定道“总拿个烟斗”
毕竟能少给一点算一点。
刘老爷一点都不着急,这趟他势在必得,进了东伯府,听说要让他进书房等着,笑眯眯应下“老夫两日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会。”
随后便跟着仆役进书房端坐,还有闲情逸致站在窗边看向东伯府的亭台楼阁,这座土司府比他给儿子修的元帅府看上去更有审美。
可就在两个月前,朝廷陈兵兰州,李天俞刚给朝廷交了一千五百石秋粮的土司税,这会刘向禹来找他要粮,李天俞有,但不想给、又没办法不给,所以必须让刘向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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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一点等待,稍稍降低他的期待。
不过片刻,仆役捧着一位黄铜蛋钟至门前道“达达,到时间了。”
李天俞的爷爷是青海第一位武进士,在万历朝先为锦衣卫南镇抚司佥事,后执掌东司房,这颗黄铜蛋钟属于早期西洋钟,是当时皇帝供物的仿制品,只有一根针,计时也不太准确,但作为赏赐有极高的价值。
听见仆人的话,李天俞深吸口气,心说该来的躲不过。
而在与书房间隔百余步的后堂内室里,李天俞张开手臂站在一面铜镜之前,婢女往来走动,一件件衣物便穿在身上。
这面铜镜是李天俞的宝贝,是一面汉代的透光镜,不同于近时铸镜使用的翻砂法铸镜,采用古老且成本高昂的范铸法铸造,质量极佳,镜面使锡汞擦过、由白毡细细打磨开镜,而且由于镜面磨得极薄,铜铸薄厚不均,光线打在镜面,能把背后的花纹映在墙上。
只不过此时铜镜的主人无心欣赏镜面透光的奇异景象,只顾着对照铜镜自言自语,满脑子都是如何推脱叫苦。
刘向禹心知这位土司的热情全是装出来的,心里头恐怕恨不得把他扫出去呢,也就没起身,轻轻磕磕烟斗吧嗒了一口,嗤笑一声道“李将军言重了,老夫听犬子说起,将军自从南边打起仗来,就再没去过西宁卫了。”
李天俞嘿嘿笑着起身,心说西宁卫认人不认印,我去那儿干嘛要不是你家好儿子把西宁卫权柄尽夺,我把西宁卫指挥使的椅子坐塌了都不挪屁股。
对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李天俞也没回答,起身端着茶壶在桌上给刘老爷斟满一杯,这才问道“太爷今日前来,莫非是西宁出什么事了”
这便抚平襟袍褶皱,迈步出室,走向风雨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