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动了动嘴,似要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来,挥了挥手,朝段玫。
段玫认为老太太的手势应该是:不要再说了,就止住了劝说。见老太太很悲戚,段玫没有再说这一话题,就歉意的退出了屋子。他叹了口气,决定第二天一早离开,带着所有的来人离开,只是不能为这一家做点什么,深感遗憾。
晚饭时,段玫意外被钱妈告知李家邀请全体官兵一起到大厅赴宴。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们到来的餐饮,都是设在客房。虽然段玫会被邀请和老太太共餐过,但也是一次而已。那顿饭是去拜祭李家那些骤然离去的男人们回来后老太太请他共同进的餐。饭桌上,就主人而言,也就老太太一个人,客人也是就他一个,再无别人。
而今天晚饭,李家不仅把客人全邀请来了,就是李家的主人们,也全都到齐了。女人们都觉得大厅有了一点往日的一家人聚集的熙攘气息,只是少了些许活跃气氛,也少了些往日争风吃醋的对峙争执气氛。
会请他们集体去赴宴,这让段玫很是意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召集了队伍,训诫了手下几句规矩礼仪的话,就带着兵朝大厅走来。
大厅里女人们都已到位,正等着迎接这些客人。女人们素服净衣,站立在老太太左右。就连多日不出房门的任淑贤和季元英然也来了。
任淑贤看到整齐的一列兵,突然惊颤了一下,眼睛亮了亮,旋即又黯淡下来。
红儿站在她旁侧,注意到她的眼神,明白她一定想起了以前德全说五老爷、六老爷参与革命的话。太太一直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如果说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改变这个李家的情形?男人会不会免遭厄运?如果会,太太就是害人害己了。不过太太预料不到今天的情形。可是谁会预料今天这样的情形?也许只有天吧。不管谁,再是聪明,也敌不过天。自己也想的太简单了,一直以为只要太太在就一切无忧,可是现在,太太虽在,就连她在这个家中分明已经无依无傍,何况自己……现在,梅家表少爷来了,带着兵马枪炮,这个家会有什么样的前程,更是难以预料了。
段玫带着手下的兵个个整装束带,阔步昂首走过院落天井,来到大厅前站住了,像是等待接受检阅。老太太见他们站在门外,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前,不肯进来,就带了众女人出来迎接,面带温和与慈祥,段玫向老太太及众女人致敬,他的手下也一起跟着致敬。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招呼他们进屋。
宾主落座。官兵看见桌子上全是素菜,却很丰盛,每一样菜都很有特色,显然准备得很精细。如过油网格状豆腐花儿,清汤玉白菜,香椿鱼、素鸡……
老太太让丫头们给每个人用酒杯斟了一杯茶,然后端起杯子,语气端庄而沉重道:
“孩子们,对不住了,你们来这么久,都没请你们过来一起吃餐饭。不是我老太婆不讲礼节,也不是不欢迎你们,而是……家中……变故非常,我们只吃素,所以让你们也跟着受委屈了,孩子们,我这里以茶代酒,向你们赔不是了。”
段玫一见老太太起身,就也立起来;手下见首长起身,也连忙起身。当他们听见老太太称他们孩子们,不由得满怀感动。毕竟,他们个个持枪荷弹,风里来雨里去,远离亲人,远离故土,少有人关心,少有人过问,哪一天露骨荒野是否有人惦念都不知道,不要说有人会这般的亲切称呼自己。
段玫忙举杯回敬老太太,手下也齐刷刷的举杯回敬李家众人;见婆婆起身,女人们也立起身来,举起了酒杯。气氛陡然间肃重起来。段玫要说什么,却是泪从眼角悄然而下,眼睛模糊了,看不清对面女人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