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盯着慷慨激昂的二皇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哂然一笑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二皇子不怕皇帝的反诘,怕的是皇帝根本不理会自己。更何况,皇帝此时反问的话,是他在张寿那次提点他之后,他曾经反反复复想过的问题,因此他的回答自然又快又及时。
“父皇,儿臣觉得,应该把新式纺机的图纸公诸于天下,让天下那些以纺织为生的百姓全都能享受到这一高效的利器……”二皇子一面说,一面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把高门大户,富商大贾们垄断新机器的后果说得极其严重,尤其是见到皇帝微微颔首,他就更有底气了。
“更何况,江南之地历来富庶,而且连年海贸,营收无数,正该好好限制他们……”
听到二皇子甚至隐晦地点出,以防江南以及福建两广海商与当年太祖船队中失踪那些人的后人勾结,皇帝嘴角的笑意就更加深了一些。然而,兴奋激动的二皇子压根不知道,那不是赞许的笑容,而是嘲弄的笑容。
“没想到你倒是长进了。”皇帝淡淡地说出一句话,见二皇子登时喜形于色,他陡然词锋一转道,“朕确实不至于没看到你大哥那些动作,可朕也不至于没看见你那些小动作!”
“你要是在一开始耗费了几条人命才打探到,你大哥买到了纺纱比从前高几倍效率的纺机之后,不是左一个死士右一个死士给你大哥送人头,而是立刻来朕面前禀报,那么,你说的这些,朕倒不是不可以嘉许你一心为公。”
“可是,你连番受挫,又丢了好几条人命之后,再跑到到朕面前举发你的长兄,你自己想一想,你还有什么立场指责你大哥和那些江南大族?为时已晚了!”
“父皇!”二皇子登时面色煞白,待想再说什么,却在皇帝那严厉的目光下为之战栗。
皇帝接下来又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从小争到大,一个尽会做表面文章,一个尽会阴狠使绊子,但凡你们真的能够像你们母后希望的那样,兄弟齐心,说不定真的能其利断金,可惜了,你们谁也不服谁,宁可拆台也不愿意合作。不过也罢了,一母同出反目成仇的多了。”
说到这里,皇帝不禁有些意兴阑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淡淡地说:“今天你来了一出心怀赤诚,建言利国利民之事,虽说演戏的成分居多,但好歹总算是选择了唯一一条正确的路。要是你今天不来,朕来日只能在京城给你一座宅院,让你去闭门反省一辈子了。”
煞费苦心的一场戏却被父皇拆穿,二皇子本来还有些自怨自艾,但此时听到皇帝这话,他瞬间魂不附体,随即就是止不住地庆幸。这要是今天他没在半道上遇到张寿和朱莹,张寿没有说出那么不好听的话来,他根本下不了现在这样的决心。
哪怕结果不如最初预想的那么好,可也至少没有更糟。更重要的是,他揭发了大皇子那嘴脸,拉人……不,推人下水这个目的至少是办到了!
然而,他的祖母太后之前压根没有出面,任凭他在乾清门前跪了那么久,那也就算了,毕竟他在太后面前从来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子,可他的亲生母亲皇后竟然也在坤宁宫中避而不见,这却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换成是大皇子,她会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