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中了开头,却没有料到结果。
对于张寿来说,这句话可以完美诠释他那复杂的心情。在最初进国子监那段高调的日子之后,他这几个月一直都相对低调,只希望润物细无声地管好自己那两个截然不同的班。今天骤然高调,也只不过是为了充分掀起风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可这样一件事,竟然是以率性堂前斋长谢万权忿然声称要退出率性堂,同时国子博士杨一鸣则是直接气晕了过去为结局,他就货真价实地头疼了。
而且,也许是因为谢万权的教训过于深刻,在杨一鸣昏倒后,竟是没人上前帮忙搀扶,以至于他只能求助自己的准大舅哥,最终和朱廷芳合力把杨一鸣抬上了马车,然后火速送去医馆,因为他担心去叫大夫往来这段时间,人会不会气得突发心脑血管急病而猝死。
尽管发现率性堂监生们对于杨一鸣竟有些避如蛇蝎,但张寿哪肯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风险,少不得让谢万权认了五六个率性堂的监生——当然,包括之前躲事不做声的现任斋长,令他们随同一块去医馆,继而又高声吩咐了陆三郎和朱二去博士厅通知其他学官。
于是,等到最终整件事情告一段落,却也已经是月上树梢时分的事了。
得知了事情原委始末的周祭酒无可奈何带着罗司业亲自过来了一趟,又用自己的车将杨一鸣送回了其在国子监附近的一处宅院,眼看罗司业对着那个请过来陪夜以备不时之需的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他却是叫上张寿出了院子。
“杨博士家人子女全都不在京城,幸好今天你不计前嫌,把他送到了医馆,否则他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对于杨一鸣这么个年纪大官职不大,凡事还特别喜欢如同年轻人一样争先的下属,周祭酒当然不喜欢。然而,太过特立独行的张寿,他也同样敬而远之。
可今天这件事,他从头到尾了解下来,虽说觉得朱莹在和杨一鸣理论的时候,恐怕确实虚挥马鞭做了点威吓动作,但究其根本,确实是率先挑衅的杨一鸣自作自受!
“也谈不上不计前嫌,杨博士毕竟是年长者,我虽说不齿他胡搅蛮缠,却也不能就看着他这么倒在地无人理会。但是,若非大司成你带人及时赶到,我本来只打算把他送到医馆代付诊金,然后把他留给他那些学生照顾,我立刻就走的。”
张寿顿了一顿,这才若无其事地说:“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能做到这份上,确实是已经仁至义尽了。今天那些事情,我和罗司业也商量了一下,其余博士也纷纷表示,杨博士这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再管率性堂了。他这病如果一时半会好不了,就因病致休。如果能好,我就奏请皇上,放他外任去踏踏实实做一任学官好了。”
“大司成和少司成费心了。”张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却是绝口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哪怕他知道,所谓的外任学官,其实绝非什么好差事——那又不是号称提学大宗师的提学道和督学御史!外任学官,县学训导才九品,府学教授才正八品,待遇更是和国子博士相差甚远。对于这绝对称得上是左迁的措置,他心里也只想说一句话。
不作不会死……活该!
当张寿走出杨家大门的时候,却只见对面墙根底下停着自家那熟悉的马车,可他分明记得,自己今天出来时是骑马,而不是坐车去的国子监。等他到了近前,却发现坐在车夫座位上的不是别人,竟是朱廷芳!
“大公子,你这是……”
“我家祖母和爹娘都不放心,让我来接你。”不等张寿道谢,他就又补充了两句,“当然最重要的是,莹莹坐立不安,如果我不来,她就会在这等着。所以我只能亲自来跑这一趟。还有,既然我们两家已经定下了婚书,你这称呼也改改,可以随莹莹叫我一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