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今日驾临,只叙家礼,不叙国礼,所以你们刚刚纵然失礼,太后娘娘也会看在亲戚的面上姑且宽宥一回。前提是,你们知道怎么做懂事的亲戚。大郎前途无量,而他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子,那也是全京城有名的,你们可别误了他。”
眼见秦氏遽然色变,挣扎着站起身之后,拖起两个未婚的女儿就逃也似地离开,其儿媳妇则是愣了一愣方才慌忙起身跟上,九娘这才不慌不忙地进了屋子。
她并不担心刚刚的话被别人听到,传去各处相关人等的耳朵里就如何如何——她不在府里这么多年,没人阻拦朱廷芳兄弟和生母邓夫人的娘家来往,奈何那些人烂泥扶不上墙,别说朱廷芳了,就连朱二对他们也早已失望,平日几乎就连面上情分都没剩下。
而太夫人从前虽说怪她倔强,但如今也已经对她也不再有芥蒂,至于朱泾……他对元配邓夫人自然是至今难以忘怀,但那是对邓夫人的情分,不是对邓家的情分。她刚刚的话,这些人听进去还好,日后至少能安分度日,若是听不进去,邓家在官场的路子也就要绝了。
而太后也听到了外间九娘对那几个女人的训诫,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懒得去理会这个了。因为此时此刻,她见到了上前盈盈下拜的张氏。
渭南伯张康固然是先帝睿宗提拔起来的,皇帝对人也一贯信赖,但张府家眷在后宫走动却不勤,再加上张氏乃是庶女,她虽说在朱廷芳定下婚事后召见过一次,可也没有问太多。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是朱家人人都认可的,她无意管得太多。
然而,先后历经了废后的亡故,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死讯”,原本只剩下一个儿子,但膝下孙儿孙女勉强也算是满堂的她,心中伤感的同时,却也不禁一时兴起,决意在今天亲自出宫来看看。
对于她来说,这种临时起意非常罕见,就连她自己在赵国公府下车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荒谬。她总是指责皇帝白龙鱼服,混迹民间,结果今天自己比皇帝还要过分!
太后微微颔首,等一身大红衣裙的张氏起身,她端详了人片刻,就随口问了几句。这和她前一次召见人时不同,那一次张氏明显小心拘谨,此时却显得落落大方,仿佛人多的时候反而更让其平添了几分自信。
就算说起刚刚狼狈而走的秦氏那一家人,张氏言谈间也显得非常从容:“不过是因为两家人如今相差越来越大,舅老爷又官场受挫,所以才一时气急过来寻衅罢了,这都是人之常情。我并没有吃亏,更何况还有妹妹一心一意地帮我。”
朱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这些人也就算了。之前大嫂面对两个跑到书房要她评鉴诗文的才女,那应对才叫有趣。”
“她很认真地告诉她们,说自己不会作诗。等到她们冷嘲热讽的时候,她就说,结婚之前尚在闺阁时,当然可以琴棋书画诗酒茶,但既然嫁为人妇,就应该先顾着柴米油盐酱醋茶。”
“不过她陪嫁的嫁妆里,就有一套她从小手抄的,太祖爷爷亲自总裁,令翰林词臣编撰的《全唐诗》,问她们要不要看。那两个还自信说就没有她没看过的唐诗,结果,大嫂随口背了一首极其偏门的,就把人给挤兑得哑口无言了!大嫂之前还骗我说读书少……骗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