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想到之前那个挑衅过叔父的张琛视高丽使团为无物,想到人临走时还拿大明的太子和另一位皇子和自己做对比,轿子中小小的者山君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抱紧了怀中的手炉。
他出发时的那辆马车,因为沿路颠簸磨损,修过好几回,距离京城没多少路时,更是干脆散了架子,于是原本备用的轿子方才拿了出来。毕竟,他这一路实在是走得太困难,因为害怕海路危险,他这一次是走陆路来的。
海船一旦顺风虽然很快,但一旦覆没,却连尸体都未必能找到。几十年前那一百多名到国子监读书的高丽读书人,结果却在路上淹死了三十九人。而就在不久之前,坐船南下的大明那位二皇子,也一样不是尸骨无存?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被人指责就立刻下轿子去骑马,他不觉得一路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他能够坚持住。他还有母亲,还有孱弱的大哥,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去这样赌,在城门口换马后坚持骑一阵子就足够了。
反正叔父就曾经遭到过那样的指责,如今他就算再被这么骂一次,也不过是和叔父同等待遇而已,若能被撵回去,也不见得是坏事,那样他只要能守着母亲和大哥就行了!
然而,当高丽使团一行人抵达城门时,却已然有礼部主客司官员迎了上来。
几句往来客套的话之后,正使刚刚打算请轿子中的者山君下轿骑马,却只见那个主客司的司官似笑非笑地说:“之前张学士一行来时就说过此事,者山君年幼,这大冷天的,还是不要骑马了,坐马车吧。”
正使登时面色尴尬,然而,还不等他解释使团那辆专供者山君乘坐的马车出了问题,那主客司司官已经轻轻招了招手,却是一辆红油车围子的马车驶了过来。
“主客司这边正好准备了马车,就请者山君上车吧,使团照例安排在会同馆南区!说起来,者山君的年纪,也确实该进国子监读书了。您比我朝太子殿下大那么一丁点,若是资质上乘,来日说不定可以进慈庆宫侍读,那可是从前来京城的高丽王族谁都没有的荣耀。”
荣耀与否,者山君暂时还没来得及去想,下了轿子的他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好在这冷风没吹多久,他就被人扶上了马车。这一坐定,随着马车前行,他就突然感觉到了不同。
并不是说马车中的陈设有多么豪奢,也不是这车厢有多大,而是因为,这马车行驶起来,竟然能减轻那种颠簸的震感!
高丽怎么就没有这样的马车……不,应该说,有轿子这种只要人抬就能够行进的工具,还有谁会去费力钻研怎么才能做出不会颠簸的马车?工匠这种贱民没有这样的脑子,而高贵的两班却也没有那样的闲工夫!
而当者山君坐上了因为张寿随口对礼部主客司司官提了提,于是临时调来的马车进了京城时,风驰电掣的张寿这一行人,也已经直接进了东安门,一路策马徐行到了东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