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米哈伊尔这个名字出自俄语词根,那么它自身的释义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像神一样的人’,这也正是我为他起名时考虑的寓意。”神父握住了胸前的银十字吊坠,似在吟诵祷词般地道,“他是我,却又不是我,他的人格属于‘亚当’,一个拥有虔诚信仰的孩子……”
爱丽丝已经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我这里得到名字之后,他同样得到了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自由权力。他经历了童年、少年、青年时期,拥有家人、朋友,有过一段不怎么顺利的情感经历,不曾接触超凡领域,从头至尾都只是个平凡的、没有特殊之处的人类。”神父眼神未变地说道。
“所以,你制作了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分身,让他在人类社会中正常生活并成长了几十年……”
她喃喃轻声自语,视线低垂,逐渐定格于曾被苍白骨钉贯穿的胸口。
“没错。这个布置在大多数情况下派不上用场,但存在着极其少数的可能性……”记忆中的神父似乎就像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她会有什么反应,微笑道,“多亏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因你面对普通人时不自觉的傲慢态度,你对他缺乏必要以上的戒备心,这给了我机会。”
抬头目送完班森走向墓园外的背影,爱丽丝又轻咬了一下缺失血色的嘴唇。
“……我记住了,终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回这笔债。”
记忆中的神父继续和煦微笑着点头:
“若想找到我,你只需呼唤‘亚当’或是‘空想天使’之名。”
在墓碑前蹲下身体、将脸深深迈入双臂间的女孩无声地流出了眼泪。
而爱丽丝只能看着她无助脆弱的身影,默默收回迈出的脚步。
“现在来谈谈你吧。”
神父伸出了手,温和轻柔地抚摸着那朵停留在盛放的白色鸢尾花花瓣。
“被冠以鸢尾女神之名,被称作传递神音的伊里斯……你在过去那个时代留下的音乐篇章远比你本人的姓名要有名得多,但只要是知晓你的人,都会觉得你出生在了错误的年代:如果是在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盛行的过去,你会被更多人铭记……”
“——但那和现在的我无关。”大致理清了思路后,爱丽丝深深吸了口气,“你对现代地球二十一世纪的事知之甚多,按你之前的说法,你也属于旧时代的遗留者……听过我的作曲作品。”
“是的,2015年的莫斯科,不过那时的你一定看不清观众席上的我。”说着,神父露出了似惋惜又像在怜悯的神情,“你在2016年冬季宣布不再有公开发布的作品,也不会再举办任何演奏音乐会,并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中。如果我没猜错,那个时候你已经遭遇了匪夷所思的超凡事件,致使你变成现在模样的超凡事件。”
2016年的冬季……
爱丽丝恍惚了一瞬,不自觉地向着那个墓碑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正面朝着擦去脸上泪痕的梅丽莎迈步而去。
她其实不太记得穿越前一两年内的事了。
她只记得,自己推去了强压在身上的期待和责任,得到了她渴望已久的自由,独自踏上周游世界的旅行……
但在那之后,具体又发生了什么,她究竟是不幸死亡后转世至一个存在魔法和神明的新世界,还是仅有灵魂穿越到了异世界,爱丽丝并不知晓其中的真相。
她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现在的她和“亚当”所知道的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她在那边生活了十余年,从婴孩成长为如今的模样,有过喜怒哀乐,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充满幻想色彩的残酷现实……却也真实到她愿意认定那边的世界才是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