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南史白发人送黑发人,酒后失言痛骂天子,本该身陷囹圄,念及功劳允许他体面退隐。
南史放下手里象征执圭身份的高贵玉圭,洒脱离开明堂;却放不下象征史官身份的贫贱刻刀,再三嘱咐才肯将史官刻刀和三位弟子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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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甲,归隐南山。
早前南山有位从华胥来的年轻人,颇有学问,南史与他斟酒彻夜长谈后有意举荐其接替自己手里玉圭,好专心修订史书。年轻人拒绝后,南史为他腾了一间空房,留他常住。
归隐之日,南史摆酒与华胥年轻人谈话半宿,清醒时数落天子庙堂,酣醉后吐露丧女之痛。
一位不速之客深夜造访,加入酒席。来人是姜北臣,此次变故,天子丧子,太史丧女,他丧徒也丧女,未必比其余两位好受。
这位在南方、北方都真正做到一手遮天的人物向来不近酒色,那夜畅饮、豪饮、痛饮,大醉酩酊,酒醒之后放下曾经珍视的权力。
不止南方王朝,也有北方联盟。
南史自问做不到姜北臣那般洒脱,筷子、酒杯、刻刀,他都放不下。
华胥年轻人归乡后,南史常借沽酒之名离开南山,请顺路的猎户、商贩或是农夫捎带到夏邑,走进西街地段最好的有间酒肆,挑一个向阳位置坐下。
一碟炒豆,一杯本地黍酒,能坐上一天,身边酒客换了一茬又一茬,总有人争相请老太史吃酒。老太史既不矫情,也不贪杯,听酒客们谈论春耕、夏忙、秋收、冬藏,不知不觉过去一年。
夏历五十八年了。
太史草堂隔壁,多了一座恢宏学宫。老太史记得是两年前姜北臣仿照华胥豢龙学宫修筑,意为为天子豢养云龙之臣,学宫主人则另有其人。到现在落成,也不见学宫有主人。
有一日,夏邑万人空巷,不少酒客也随大流出城看热闹,败兴而归,几辆车而已,有啥看头。老太史也好热闹,不忘端着酒杯慢悠悠赶去,以手指代刻刀,蘸酒在地上写下:夏历五十八年,子兰入夏邑,学富五车。
这位名子兰的华胥年轻人怀抱奶娃,谢绝夏天子少鼎邀请,并未入夏邑。
子兰先去南山拜访老太史,这回老太史并未留他常住,倒是为他做了两回掮客。
第一回,去有间酒肆找一位落魄猎户。这位老猎户是王朝为数不多经历三次塞北之战的幸存者,天子少鼎亲自接见,赐牛酒,封为百户之长。好景不长,江侯谋害摄政君夫妇,叛国出逃,老猎户因为是江侯旧部,受到牵连,革除百户,贬为庶人,只剩一座荒山。
老猎户好饮酒,量小瘾大。起初家境殷实,只去华胥游商开办的酒肆,别的地儿,配不上百户身段;只喝最贵的百草酿,别的酒,辣嗓子;被人奉承几句,大手一挥,花销记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