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樱井家主失色,“神已经死了,死去的东西不可能再度回到现世来”
“是的,神来不了世间,所以他们要过去,他们要继承神的力量,甚至取代旧神,成为新的神”
“我们调查到,近几年来日本好几个研究所都忽然涌入一大笔资金,用途是用于研发能抵达日本海沟的深潜器,我们还调查到,资金的来源就是猛鬼众,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神葬所就是他们的目标”政宗先生说。
“难道他们想把神从坟墓里挖出来”风魔家主惊诧道,“那怎么可能那里可是天照和月读封印之所就像是铸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门,神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
“这世界上没有永远打不开的门,门能锁得住人,却却锁不住欲念,人们的野心会从门缝里渗透。”
“贪欲和野心就好像剧毒的王水,再厚实再牢固的门板也终有被蚀朽的一天,到那时我们将要面临的就是膨胀到极致的盛欲,神积攒了数千年的怨念与野心足以吞没世界”政宗先生声音如低沉的佛号。
“听起来就像个灭世的诅咒”樱井家主深深感慨。
“就是诅咒,一场旷达千年的厄难之咒”政宗先生说,“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在诅咒降临之前阻止这场浩劫。要想摧毁一个人,就要从他的信仰根除,所以我决定趁着本部派遣专员的这個机会,斩断猛鬼众的黄泉之路,炸毁神葬所,将神的骸骨永远从世上抹去”
“拔出了他们对神的执念后,剩下的就是全面肃清他们的势力,猛鬼众麾下的人、势力和依附于他们的机构通通都会被清洗,我们要把这个势力从根部开始全面拔除,直到最后一只鬼消失在这个世界”
政宗先生素来冷静,哪怕面对犯了天大错误的下属也能怀柔如水、面不改色地指正。从没有人见过他如此强硬的一面,语气坚硬得仿佛能击穿钢铁,所有人都被他吐出的那些疯狂的文字深深震撼。
“会死很多人。”犬山家主说。
“如果继续放任,战争永不可能停止,有战争就会死人,延续了千年的历史就摆在那里。”政宗先生沉声道,“犬山君,你我已经很老了,说是老得都快要死了都不为过,如果战争真的开启,真的有人要死的话,我也希望是你我这种老人能死在年轻人之前,如果我死了,战争就能以此为止,那我宁愿死上签次万次,只愿年轻之血不再淌流。”
犬山家主默不作声,未置可否。
本殿内满堂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在大家长与犬山家主身上徘徊,两位老人静默对峙。窗外风声如冤鬼作啸,大雨伴着樱花肆意泼洒,好似天地浑然倒置。
沉默了良久后,主位上的银白发老人轻声正色说“当然,虽然我身居大家长之位,但我无法强求家族里任何一位用生命作赌注,来顺从我的意志。蛇歧八家不是一言堂,战争与否也绝不是一言之词,命运当握在自己手里。我不确定有多少人愿意追随我,或是多少人反对我这便是我今天召集诸君的目的。”
老人轻轻拍掌,侧门打开,狂风从门洞灌入,将所有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神官穿着白得刺眼的长袍从门外走入,看上去像是索命的白无常,他们抬着两面素白的巨大屏风,树立在主位上老人的身旁两侧,两套笔与墨被轻轻搁置在两扇屏风之前。
老人起身,在漆黑的浓墨里轻轻碾动笔头,然后左手扶住衣袖,右手在两个巨大的屏风上挥毫,写上两个大字。
左侧是杀意凛冽的“战”,右侧是珠圆玉润的“忍”。老人每次落下一撇一捺的瞬间都是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写下“战”字之时挥笔好似挥刀砍敌,尖锐的笔锋勾勒出千尺利刃;写下“忍”字时屏息凝神,字端敛藏,不露丝毫锋芒。
“政宗先生的意思是”风魔家主问。
“愿意赌上性命与恶鬼决一死战的,请提笔在左侧屏风上写正字,认为家族应该维持现状的,请写在右侧屏风上。”政宗先生说,“人各有志,家族的命运该由家族的诸位决定,我以橘家家主的名义起誓,绝不胁迫在座的任何一位,今夜不论结果是为战争还是隐忍,我都心存感激,绝无怨言”
“我自愿放弃我的一笔,将生命尽托付于诸君。”政宗先生撕开羽织的袖口,用黑色的棉麻蒙住双眼,跪坐于屏风的正中央,双手侧置于膝,就像古代听候他人处决自己生死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