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在王宫大殿,超过两百名义军首领围坐在仓促打造的会场之中,各自有着各自的兴奋难耐。
当然,也有不少人愤愤不平。
“抱歉,我是乡下人,不懂得什么礼仪规矩,既然来了这里,就有话直说了。我就想问,我的几个好弟兄,昨日被人吊死在城门前,是怎么回事!?”
提问的人一脸凶悍之气,白骁只觉得依稀眼熟,似乎和之前他去边郡游历时见到的某位辉煌谷执行人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却显得更为蛮横无理,以至于他一番话说出来,会场内竟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以复杂的目光看向他,仿佛是在看待死人。
果然,下一刻就听蓝澜冷笑道:“你还有脸问怎么回事?你的好弟兄入城公然抢掠,破坏秩序,所以我们就把他们杀鸡儆猴了。”
那人勃然大怒,拍桌道:“就为了此事!?”
蓝澜说道:“就为了此事,有什么问题?”
“这火焰王城汇聚了全天下的不义之财,我那几个弟兄也没为难城里的穷苦人家,不过是抢掠了几个富商豪门而已,此事天经地义!”
旁边也有人规劝道:“入城后公然抢掠的确有不妥之处,但咱们一来没有约法三章,二来他们抢掠之时也没伤什么人命,就这么当场格杀……”
蓝澜不等那人说完,就猛地一拍桌子:“废话这么多,这城是你们打下来的?跟着混进来也就罢了,还敢对我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就非常诛心了,以至于场内气氛为之一滞。
这场起义战争的胜利,戏剧到近乎荒谬,天下慷慨悲歌的壮士们才刚刚揭竿而起,就听到王城覆灭,火焰王伏诛的消息,那些笼罩在天下人民头顶的阴云,被区区一人随手就扫得一干二净。他们这些各路义军领袖披星戴月,一路夺命狂奔到了王城,也就是来参与分赃而已……此时被人说起来,的确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半晌之后,有人叹息道:“此战之胜利,的确全赖你们‘白衣军’,白骁大人宛如神兵天降,一己之力扫清暴君手下的军将,战功赫赫,我们无人不服。但现在战事基本平定,暴君的余党已经不成气候,这天下的主旋律已经不再是战争二字了。”
蓝澜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以前的战功就不算数咯?”
那人说道:“当然不会不算数,我只是想问下白衣军的二位,以后打算怎么定章程?暴君的大军是你们所灭,王城是你们攻破,就连火焰王也死在你们手上,要说这改朝换代的章程当然也该你们来定。但至少也该让我们知道,这章程定成了什么模样,以后我们也好遵照执行啊。”
白骁听此人说话,不由就皱起眉头,因为怎么听怎么觉得绵里藏针。
却听蓝澜一声冷笑:“以退为进的话术娴熟得很啊,不愧是舌灿莲花的儒将。听说你起事的时候连战连败,家乡父老死得十室九空,但你几番演讲,就又拉出一批视死如归的热血儿郎,如今这是想在大会上故技重施么?故意说得我们白衣军霸道绝伦,以兴起所有人同仇敌忾之心,然后你就可以居中操作,抟摇直上?”
被蓝澜质问的人,一脸无奈:“绝无此意,我是诚心诚意的请教而已。毕竟火焰王朝灭亡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还要继续活着。而活着就要讲规矩,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新国的规矩而已。”
听到这里,白骁也已经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此人。
那人已经年过半百,须发花白,却整理地一丝不苟,一身淡蓝色的布袍朴素却雅致,在参会的诸多义军领袖中,简直如同一股清流。
偏偏白骁对此人全无印象。
当然,这参会的上百位各路义军领袖中,绝大部分人都是陌生面孔,并不为奇——事实上,白骁只有在初来乍到的时候,身边才会有一大帮现实中相熟的面孔,等他在十五天时间里打穿了大半个火焰帝国,沿途所见就都是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