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侯笑了笑,端起茶碗。
空气陡然安静。
谢玄英眼观鼻鼻观心,等着下文。
“三郎,你在宫里长大,很多事心里也有数。”果不其然,靖海侯开口了,“陛下看在你姑姑的份上,待我们家一向宽和,但为人臣子须恪守本分,不能恃宠而骄。”
谢玄英重复“是,儿子铭记在心。”
敲打得差不多了,靖海侯才道“你这次立下大功,陛下可有安排”
谢玄英如实说“应该有,但儿子并不清楚。”
靖海侯沉吟片时,道“年初,户部核算军费,增减了一笔支出,听陛下的意思,是想募兵抗倭。”
谢玄英道“倭寇背靠巨寇,军火、人马齐备,若非精兵,确实难以应付。”
他好像对此很有兴趣,主动道“我在山东时,见过昌平侯的兵马,比卫所勇悍甚多,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靖海侯单刀直入“你很有兴趣”
“祖父因抗倭而封侯,儿子不才,愿效之。”谢玄英回答。
靖海侯沉默了会儿,也十分果决地否认“不成。”
尽管早有预料,谢玄英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为何”
靖海侯语带安抚“你还太年轻了,骤然担此重责,是祸非福。”
谢玄英不接话。
“三郎,别以为我总是偏心你二哥。”靖海侯道,“今非昔比,这会儿已经不是打江山时的光景了。打天下靠兵马,治天下看论语,我送你读书,也是为了你好。”
顿了顿,又道,“我们家以军功起家,你二哥是嫡长,须守家业,你却不然。既已考中进士,不如做个文臣。”
谢玄英道“若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器重你。”靖海侯慢慢道,“你更不该辜负陛下的恩典,勉强去做办不到的事。”
谢玄英道“朝中人才济济,陛下圣明,岂会对军国大事儿戏”
靖海侯放下茶碗,瓷碟扣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加重语气“三郎,你不可因一己之私,枉顾兄弟人伦。”
“儿子不明白。”谢玄英淡淡道,“父亲不妨明言。”
靖海侯瞥他一眼,开门见山“陛下问我,调你二哥去金吾卫如何。”
谢玄英一怔,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金吾卫是上十二卫之一,属于亲军之一,负责皇帝出行时的安全,非亲信不可担任。但从水军卫调任亲军,除非皇帝今后另有安排,否则看似尊荣恩宠,其实已经断了前程。
所以,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会继续重用谢家,信任谢家,却不允许谢家兄弟都执掌兵权。
选中了谢玄英,谢承荣就只能任闲职,安享富贵。
“这样不好吗”谢玄英问,“今后家业、爵位都是二哥的,他可以做一辈子富贵闲人。”
靖海侯淡淡道“一个空头爵位有什么用京城里空有爵位的纨绔还少吗不出三代,家业必败。”
他叹口气,真心诚意道“你二哥虽不如你出挑,但守成有余,你既有志气,何必走家里的老路”
谢玄英面无表情“父亲的意思是,即便陛下要用我,您也会替我辞谢恩典”
“你太年轻了。”靖海侯不咸不淡道,“难以服众。”
意思是,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兵部,都不会支持他掌兵。
谢玄英缄默一刹,忽而道“我在昌平侯身边,碰见了他家的小公子。”
“冯四郎”靖海侯记得昌平侯的幼子,“那孩子锋芒毕露,骄气太盛了。”
谢玄英道“他有父亲做靠山,自然可以骄气。”
靖海侯顿住,半晌,无奈道“爹不是不为你着想。我已经为你物色了一门好亲事,不比许家差。”
谢玄英“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