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征初期,崩了一位天子,说流年不利都算委婉。所以,这仗还没打,朝野上下都提起了一颗心。
程丹若亲自写信给昌平侯,诚恳表示朝廷还是信任昌平侯的,希望他尽快稳定军心,协助朝鲜驱赶日本。
又上门探望昌平侯夫人,让她写家信送寒衣,给足了脸面。
冯大没死,昌平侯夫人虽然觉得背锅了,可冯皇后已成废子,祝沝上位,形势比人强。她不傻,反倒客气起来,连声道谢,果然派人送了信和衣裳。
亏得如此,及时稳住了前线焦急万分的昌平侯和冯四。
他们在前头先听说冯大被撤换,以为粮草有恙,再听说祝灥崩了,险些以为宫变谋反。但父子俩商议了番,决定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等到家里再三来信,全都安然无恙,这才将信将疑地继续拔营出发。
但这一路走得特别慢,磨磨蹭蹭,冬天才到朝鲜。
朝鲜地形复杂,日本军队的水平也不像倭寇,并非乌合之众。朝鲜方面先和日本打了几仗,互有输赢,昌平侯却迟迟不曾出兵,不知道在干什么。
朝鲜十分不满,连连催促,十月初,双方正式交锋。
没输也没赢。
今天的战报就是昌平侯解说最近的情况。
他说,自己久不出兵,主要是派人四处打听去了,因为朝鲜满口谎言,多有虚报谎报之处,不敢信对方的情报。
通过查证,他发现日本军队的数量远比想的更多,且通过前期劫掠,积攒了不少粮草。反观朝鲜,原本按照商议,大夏只会运送部分粮草,还有一半要在当地筹措。
可朝鲜当地的百姓逃窜入山避难,既无粮草,又无民夫,他不得不等到大军集结完毕,粮草囤足再动手。
根据他判断,这场仗还有得打,现在的人不够使,最好尽快调兵。
他打算一边打一边派人和日本周旋,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后续兵力支持。
内阁、程丹若并两位兵部侍郎,总计六人传看了奏章。
杨首辅发问“清臣怎么说”
“竟然开了口,只能加。”谢玄英又不是神仙,料不到千里之外的情况,昌平侯既然在前线,就知道信任他的判断,尽快给予支持。
薛尚书有几分踟蹰“再增派兵马,军费可就捉襟见肘了。”
打仗说到底,不是人的问题,因为人不值钱,而是钱的问题,钱很值钱。
“是啊。”室内烧着三个火盆,程丹若热得要死,却不敢脱外套,只能抿茶,“要是有笔天降横财就好了。”
话一出口,其他五个人纷纷投以视线。
这可不像是一句废话。
但杨首辅没接茬,闭目思索片刻,说道“叫张文华来吧。”
管着朝廷钱袋子的张文华很快出现。
他也是能人,在祝灥身上耗费年时光,撒出去的银子都能盖一座西苑,这会儿人没了,脸上却半点失态也无。
听说要算军费,他十分镇定地报出了国库的预算。
数据清楚,今年的秋税也算上了,从能力上说无可挑剔。
可程丹若意味深长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他身上,仿佛在掂量什么东西。
张文华面色不显,后背却是冒出细密的冷汗。无论在家想过多少次,眼下正在对外征战,不宜大动干戈,他仍旧无法确保自己不会被秋后算账。
今非昔比啊
祝灥在位,他就算逾越几分,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说到底,天子亲政是政治正确,程丹若早晚下台,她若不肯,就是罄竹难书的大罪。
因此,张文华不在乎程丹若乐不乐意,只要他能将祝灥拱上亲政宝座,天下人都会认可他的忠心。
谁想一切变得这么快。
张文华怀疑,自己等不到亲近祝沝的机会了。
必须想想办法,先发制人。
漫长而枯燥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程丹若打开怀表,已近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