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的秦惠文公,也是这么看的,他嘴角笑了笑,转身对内侍总管小声吩咐了几句,总管退下之后,大约几分钟,又从侧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黄绢。
秦惠文公并没有看,想来是早已看过,他让自己把黄绢上的内容当着众臣的面朗读出来:
“臣谨秦,昨日已时,在东华门,太师之幼子甘俅不仅擅闯城门,还出言不逊,辱骂守城卫士,为此门卫将其押解巡城司马衙门……”
甘太师脑袋轰的一声,他扶着龙头权几乎摇摇欲坠。
秦惠文公冷冷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这是金靖营给寡人的密秦,巡城司马刚抓了太师之子,太师今日就参这位巡城司马,时间如此巧合,寡人请太师,当着众臣之面解释一下?”
甘太师呆呆站着,似乎对秦惠文的话充耳不闻,不是在想什么。
秦惠文公哼了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视在群臣的脸上,看着他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用目光面对。
“这一段时间,咸阳城的流言蜚语,到处都在传闻寡人对付相国云云,寡人一直忍耐,并没有发作,这反而让一些人蠢蠢欲动,”说到这里他语气又严厉了一分,“相国乃是先君最为倚重的大臣,没有相国变法,就没有秦国之今日强盛,以后寡人再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可是从他牙缝里挤出去的,群臣瑟瑟发抖!
商鞅立刻上前,语带哽咽的说道,“多谢君上,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君上厚爱!”
秦惠文公快步从台上走了下来,将弓着身的商鞅扶起来,“相国请起,寡人年幼无知,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相公多多担待!”
商鞅又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看得目瞪口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究竟是秦惠文公的逢场作戏,还是他真的改变了对商鞅的看法?
他们现在一头雾水,不想猜也不敢猜,不少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君心难测,还好出头的不是自己,太师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
甘龙呆呆立在朝堂上,一阵恍惚之后,这才稳了稳心神,立刻又恢复了老狐狸的心智,他赶紧对着秦惠文公几乎弯腰到底,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老臣知错,请君上责罚。”
秦惠文公的手从商鞅的手臂上缓缓抽了回来,转身盯着甘太师的眼睛,“老太师,念你是三代老臣,寡人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但若有下次,那寡人绝不会有妇人之仁。”
“多谢君上,多谢君上!”甘太师双眼饱含着热泪又羞又愧的说道。
……
散朝之后,
甘太师一个人撑着龙头杖,落落寞寞走在最前方,而他身后不远处,原本人见人躲的商鞅,却被群臣簇拥着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好不热闹。
这鲜明的对比,让甘太师显得越发的凄凉,他在马车上一路都发着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无数个问号在他心里纠结着。
而与此同时,马车上回府的商鞅脸上却没有半点得意之色,脸色反而显得更加凝重,他嘴里喃喃道:什么时嬴驷变得这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