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个侯门的体面仆人,书、律并不曾通读,并不知道祝缨说这话的意思,只以为说这畜牲打人,叫他判重一些才好
那边,陈家也叫嚷起来“他们也打我们了”
祝缨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王云鹤对左右道“这个倒好判了。”
少尹等也说“正是。虽然曹氏已亡,倒也合了义绝。”
于是当堂判了陈家后生殴打岳父,合了“夫殴妻之父母”一条,两家义绝,曹氏理当归还本家。就着她的父母领回她的尸身,回家安葬,再判了陈家赔五贯钱做烧埋之资。两家各还聘礼、嫁妆。
甘泽大大出了一口气,低声对自家父母说“亏得三郎教的这个话。”
三郎的脸上却是一点开心的样子也无,张仙姑一个劲儿扯着闺女问“咋还叫他逃了一命呢咋不杀了他呢人家好好一个闺女就白死了”
祝缨低声道“任谁来判,单只这一个官司,他难逃罪,也难重罚。”
她的心里是极失望的,她对王云鹤抱了极大的期望,然而王云鹤来判的案子,竟也只与律书上写的一样,没有一点旁的法子。
祝大对张仙姑道“你少叨叨两句吧”
张仙姑声音更小了,却低旧挽回颜面似的又说了一句“老三啊,怎么就不赔命了呢你不是说这大人很公正的么你说,这判得公平么”
祝缨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静静地看着堂上堂下的一切。围观的人们见“女婿打了岳父”倒都说是女婿的不对了,这判了义绝也是应该的。
那一边,任凭陈家婆婆怎么哭,该判的还是判了。两族械斗的起因是曹氏之死,如今人命官司已经判完了,械斗的官司就更容易了。这个案子王云鹤判得更快,连“家务事”的弯弯绕绕都没有,依律而断即可。王云鹤此时更显出人情味儿来,两家凡参与殴斗的人,五十岁以上的都不打本人拿了他们的子侄过来替代挨打。
当时就拖了长凳过来,剥了人犯的衣服来打。陈家后生判的徒刑,也要拿过来打个四十大板,王云鹤再给他加了四十板子“藐视官府”的罪过。不过这八十大板并非一次打完,而是分了两天,今天打四十、过几天再打四十,以防一次八十板子给他打死了。
堂前号声一片,曹、陈两家人一边挨着打,一边叫冤枉,直到打完。参与械斗的先放走,陈家后生还押回牢里,等着挨下一次的四十板子。他的父母也被交代了“回去收拾包袱送来,打完要押解他走哩”
这个结果两边都不太满意,又不能说完全不满意,王云鹤判得明明白白,看客仿佛学到了新的知识大半也都满意了,也无人能挑出王云鹤的错处来。旁人犹可,祝缨却是满心的抑郁,比起嘀嘀咕咕的张仙姑还要不开心。
张仙姑嘀咕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这是什么王法呢竟不讲道理的。”
祝缨怕她再说出别的什么不好听的来,忙说“行了,过两天还要打他的,你要不解恨,再来看。”
张仙姑说“哎哟,甘大郎不定怎么难过呢。”
祝大满腹心事的样子,看看女儿又看妻子还要生事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能得要上天了管甘大他们家做甚人家一家子摊上了这样的事儿,哪有功夫应付你”
张仙姑道“你懂个屁我看他们要领姑娘尸身走,咱们帮着念叨念叨、烧几个纸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