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岩转身的时候把她往身前一带,顺势揽着后背抱在怀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我不是让你在上面等着吗?”
采薇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怔怔看着他的脸。
她从不辩驳,从不争论,自然无所谓坚决,惯于平静而被动地接受周围的一切,最多淡淡微笑,轻轻点头。
三炮从后面拍了德子一巴掌:“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爱心的。”
德子苦笑着摇摇头:“我以前有一个弟弟,十二岁那年死了……”
“好了,好了……能活到这把年纪,谁没几段伤心往事。”三炮打断德子的讲述,将手里剩的一块肉干丢向墙头当值的三少爷:“你想过没有,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唐岩救还是不救?那些少年或许不会对人讲他们的遭遇,那些村民难保不会为一块窝头出卖我们。还有……如果被鸢城人发现再生针剂怎么办,少年的行为不但救不了村民,还可能将他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唐岩把采薇送回1017号避难所后来到厂区北门,左右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身后闪出一道黑影。
狗肉舔舔他的手掌,从北门缝隙钻出去,很快没了踪影。
少年身上的伤千真万确,他们的故事在逻辑上也没有明显的漏洞。
让唐岩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有猫腻的原因是奖励点获取量出乎意料,再生针剂足以救他们一命,正常情况下那些有清晰思维的少年应该感激于他。实际情况却是一次性进账100多奖励点。
他还记得系统提示他奖励点有所增加时的说辞-------侦测到憎恶程度的情感反馈。
他拿出宝贵的再生针剂救助那些少年和他们的亲友,换来的却是憎恶情感,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当时他什么都没有说,直到少年们推着人力三轮车离开,安顿好采薇,这才召来狗肉,命令它跟上那些少年,看看这件事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农夫与蛇的故事,废土上很多很多。
他回到1017号避难所的时候,采薇已经洗完澡,换上新的衣裳,蹲在墙角静静看着虎牙撕咬食盆里蘸了菜汤的窝头,小脑袋一抽一晃,十分可爱。
雷娜怀里揽着熊猫布偶,灵巧的小手将纸片熟练地叠成一个个小船。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像什么都能看见。
唐岩看着她,想着那些少年。那些少年与雷娜完全不一样,他们身上缭绕不去的是仇恨、自强、以及担当,完全看不到一点天真模样,成熟的让人恐惧。
雷娜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总是喜欢逃避,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有可以逃避的去处。如果没有藏锋,如果她的“父母”连欺骗心灵的谎言都不屑给予,摆在她面前的是赤LUOLUO的现实,她是否会变成那些少年的模样?
没有眼睛也就不用见证这个悲惨世界,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逃避,可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有眼睛的人,看的远的人,会见证很多超出自己想象,或是承受能力的事。
就好比现在的唐岩。
通过狗肉的共享视觉,他看到了十几公里外的一幕。
夕阳的余晖点燃晚霞,夜色悄无声息占据东方的天空。
在琴岛市废墟边缘一座土丘边缘,几个少年正在卖力地挖着地上的土,掘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坑穴。
汗水打湿了他们乱糟糟的头发,和着身上的灰尘与血迹蜿蜒流淌,一滴一滴落在贫瘠的土地上。
车厢不能动弹的少年被他们搬下来,放进费去好长时间才挖出的坑穴里。
领头的少年没有让还能行动的人把这些或死去,或吊着一口气的同伴埋起来,他把三炮送给他们的干粮与咸菜分出一点,就着落日的余晖送进嘴里。
所有人都吃的很快,很凶恶,只是几个窝头,一小把咸菜,散碎的肉干,落入他们的嘴里却仿若世间少有的珍馐。
有的少年很快吃光手里的食物,望着三轮车后面放的油纸猛咽口水,他们没有吃饱,还想继续吃东西,但是理智告诉他们不可以,于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有的少年把窝头与肉干掰下一块塞进口袋里,不知道是要留着带回矿井给年幼的弟弟妹妹吃,还是打算夜里饿得没有劲的时候给自己一份坚持前行的力量。
还有的少年呜呜哭起来,不知道是王将军腌制的酱菜肉干太好吃了,还是在后悔什么,在痛苦什么……
早先那个扶着三轮车轱辘呕吐的女孩儿又一次呕吐起来,把吃下肚的东西全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