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一下子转过了弯来。
从前谢拾不曾考取功名,便是家里人都相信他的天赋,也想着怎么都得如戏文里那般寒窗苦读十年罢既然如此,公中的银钱自然不能随便花销,得攒着供他念书。
当然,要说因此故意克扣谢松也不至于,相较于同村青年,他的婚事已足够体面,只是在女方娘家面前显得寒酸了一些。
当时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一年,谢拾竟然就连过三关,成了功名在身的秀才公
少了谢拾这个“吞金大户”,谢家又是蒸蒸日上,日后公中钱财只会越聚越多,老徐氏在大孙女的婚事上自然更有余裕。
这才一年,兄妹二人的婚事已如天壤之别,两年后、三年后、十年二十年后呢
所以谢森才说生得早反而吃亏。
他不无感慨地说“咱们才从镇上回来,你是不知道,听大哥说,托媒婆向兰姐儿提亲的人家里,连秀才公都有呢”
张氏彻底醒悟过来“是我糊涂了要不怎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还是娘考虑得周到梅姐生得早注定吃亏,现下不多陪她些嫁妆,将来下头的妹妹一个比一个嫁得好,梅姐儿心里哪能是滋味”
“拾哥儿这才几岁就成了秀才,再过十年指不定都当上状元了”张氏瞬间格局打开,忍不住浮想联翩,“咱家柏哥儿竹姐儿可就是状元郎的弟弟妹妹了还怕没有好的前程,找不到好的婚事”
与此同时,大房姐妹俩正在联床夜话,谢兰悄悄摸出一个荷包地给姐姐“姐,这是一百文,你收好了,谁也别说。”
谢梅又是感动又是吃惊,忙推拒回去“你哪来的一百文攒了多久奶给我的嫁妆够丰厚了,这一百文我不能要”
“怎么来的你就别问了,这是秘密。非要说的话,算是我和拾哥儿一起挣的。”
谢兰不打算将写话本的事说出去,至少现在不行。
至于为何说是二人合挣的钱一来,谢兰自认并非虚言,尽管谢拾自认无功,可一个写一个卖可不就是合挣的钱二来,搬出谢拾,谢梅果然不再追问。
第一份话本赚的钱本就意义不同,还经过小堂弟的手“开了光”,更是不一般。这些日子装着一百文钱的荷包俨然成了谢兰的幸运符,她几乎日日带着不离身。
谢梅虽不知晓其中内情,这些日子也看出了妹妹对这枚荷包是何等珍惜,如今却见她转赠给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
谢兰却不容她拒绝。她轻声撒着娇,口吻却强硬得很“姐你就收下罢莫非你是钱囊鼓了,看不上这区区一百文唉,只怪小妹我不及姐夫出手那般大方”
说着,她哀怨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我收下就是。”推脱不得的谢梅没好气道,“小促狭鬼,我心疼你攒些体己不易,你倒好,编排起我来了。”
姐妹俩在被子里闹作一团。
月光幽幽透过窗棂,薄薄的清辉晕染了少女的眉眼,她惆怅的心头挂起倒计时。
与妹妹打闹的时光即将一去不复返。幼鸟长大后总要离巢,或许她只是先走一步。
八月初一,成亲前日,老徐氏领着三个儿媳前往薛家走完婚前最后一道流程铺房,即在婚房中陈设衾帷、茵褥、器具。
初二,自镇上而来的迎亲队伍敲敲打打进了二桥村,为首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九品绯色官服,亲自前来迎亲。
若说科举上榜是大登科,成亲就是小登科,依照大齐的规矩,百姓成亲时,男子可穿九品官服,女子可着凤冠霞帔。毫无疑问,这是许多人人生最风光的一天。
薛家大郎薛玉章肖似其母,一张脸生得十分俊俏,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新郎官的绯衣,惹得沿途围观的乡民频频探看,
嘴上都不住地夸谢家找了个好女婿。
迎亲队伍所过之处,喜钱飞洒。孩子们欢天喜地追着喜钱,吐出一串串吉利话。
薛玉章脸上的笑就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