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银一千两,这份恩典可不多见。”
一个从江宁织造署逃到泰州的笔帖式,举起酒杯叹道:“人死都死了,要银子何用,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对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景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旋即侧身问道:“鄂爷,上头有没有说你们扬州关什么时候开征,哥儿几个包括我姐夫全指着您呢!要是再不开征,就真成坐吃山空了。”
“是啊鄂爷,小的这些天是只出不进,再这么下去真要上街要饭。”
“鄂爷,我们出去讨饭没什么,可到时候丢的就是您的脸!”
“这事怪只能怪琦善,手下那么多兵马,一天不知道要耗费朝廷多少钱粮,皇上急,我们急,他倒好,一点也不急!他不好好打仗,不收复扬州,让爷怎么去开征?”鄂那海这些天一样是只出不进,一提到这事就是一肚子气。
“他这是拥兵自重!”
“你高看他了,拥兵自重,借他几个胆也不敢。他是贪生怕死,越老越怕死!”
“皇上就不管?”
“皇上怎会不管,这不是刚革了他的职吗?”
……
他们肆无忌惮,痛骂钦差大臣,平时连国事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谈论的食客们吓得全跑了,不知不觉二楼就剩他们这一桌。正骂的痛快,一个三十多岁的儒生和一个精壮的汉子走上二楼。
生怕非要上楼的这两位客官,一不小心罪鄂那海和景华等连知州大老爷都不敢惹的这帮大爷,小二小心翼翼地说:“二位客官,我们还是下楼吧,楼下清静。”
不等儒生开口,精壮汉子就不快地说:“哪有你们这么做买卖的,楼下再清静能有楼上清静?明明有这么多张空桌,竟敢不让大爷坐,你狗日的是不是瞧不起大爷,是不是皮痒了?”
“客官,您误会了。”小二背对着景华等人,一边挤眉弄眼一边低声道:“后面那几位全是官老爷……”
“官老爷怎么了,真是狗眼看人低,”汉子把牛尾刀啪一声往桌上一搁,摸出一块腰牌举到小二面前:“看仔细了,爷一样是官!”
儒生不想惹事,正准备开口,刚才那个笔帖式忍不住回头笑道:“这位爷好大的官威,腰牌拿过来让我们瞧瞧,究竟是多大的官。”
笔帖式话音刚落,鄂那海和景华等人顿时哄笑起来。
鄂那海等人全没穿官服,看上去不但不像官老爷反而更像一帮泼皮。而且在汉子看来泰州最大的官就是徐老鬼那个死对头,现而今又用不着再害怕徐老鬼,抬起胳膊指着鄂那海等人问:“你们笑什么,敢笑我,是不是活腻了!”
刚才那块腰牌只有武官才会用,一个这些天无所事事,正不晓得该找点啥消遣的笔帖式乐了,禁不住笑道:“哎呦,这孙子还来劲儿了。”
“谁是你孙子,给我把话说清楚!”
“爷说的就是你,没听清是吧,孙子,孙子……现在听清了没?”
“老八,您是不是喝高了,收他孙子,真便宜他了!”
“对对对,您这话在理,让他做爷的狗还差不多,做孙子真是抬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