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了我的搭档。”胖头发现,自己的记忆又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他努力捕捉记忆的碎片,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枪。
“哦。”那个人又问,“你的搭档是谁”
“木桶,大福,还有土豆。他们都死了。”胖头觉得自己的声音像在背诵课文,仿佛这些话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而是有人在他脑子里对他不断重复这些词句。
“这样啊。”对方点了点头,“那确实很让人难过。能告诉我,土豆发生了什么吗”
“他被人打死了。”胖头想说得更详细一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相关的细节,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他被人打死了,就在全城暴动的那一天。”
那个人转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当时你也在场吗你做了什么”
“我在他旁边,但是我好像什么都没做。我不记得了。”胖头开始觉得奇怪。如果土豆就在自己眼前被人打死,自己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那你还记不记得,”对方的声音又轻轻柔柔地响了起来,“土豆是什么时候和你做搭档的”
“是在大福死了以后等等,等等,我再想想。”胖头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他当前的记忆里,大福和土豆是在同一天先后出事的,时间间隔很近。可他又恍恍惚惚记得一个场景脑袋缠着绷带的大福躺在病床上,和土豆交接工作,而自己就站在旁边。这和他记忆中的时间线对不上。
“不行,我的脑子有点乱。”胖头蹲了下来,用力拍打自己的脑门,“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薛夜明不再说话,耐心等待胖头梳理记忆。
当一个人的认知出现偏差时,如果用不恰当的方式强行纠正,反而会使他更加坚定自己的认知。
这是因为,一个人需要让自己的认知保持整体上的一致性,否则就会产生混乱。假如他人试图强行改变这个人的认知,便会打破这种一致性,使这个人因为认知失调而产生紧张感。因此,为了自我保护,这个人会本能地强化自己原有的认知,抵抗新的信息,希望减轻自己内心的不适感。这就像是一个人挨了打,会本能地蜷缩身体、绷紧肌肉来抵抗外界的打击,希望减轻疼痛感。
因此在进行心理引导的时候,引导者不应当提出反驳,而是要顺着对方的思路去提问,让对方自己发现漏洞,自行调整认知。
行动之前,洛星海告诉过薛夜明,胖头刚入职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那是胖头第一次参与布控行动,和他一组的是一名老治安官,也是胖头当时的师父。结果行动中发生了失误,嫌疑人逃走。胖头的师父去追赶,没想到嫌疑人竟然持有武器,那名老治安官不幸中枪殉职。
胖头为此深深自责,因为那天他迟到了几分钟。事实上,布控失误与他的迟到并没有关系,是嫌疑人提前接到了同伙的传递的消息,临时改变了路线。
同事们都劝慰胖头,告诉他那是一场意外。但在内心深处,他始终对师父的死怀着愧疚。这种愧疚随着时间暗中滋长,成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
大福受伤是一个扳机事件,又一次触动了胖头的心结,强化了他潜意识中的一个认知“我是一个不祥的人,和我搭档的人都会倒霉的”。所以那一天在医院的走廊里,他会对白桐说出那样一番话。他当时对白桐说了两次“很快就会好了”,代表他潜意识中希望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