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他在老皇帝身边待着,鞍前马后,比寻常皇子亲侍还要贴心。老皇帝对他几多厚赏,他也俱是兴高采烈地收下。
而且一切遵照老皇帝的吩咐,无所顾忌的享乐,完全无视自己尚在孝期,仿佛真的认定先父定北王是罪人。
原本对老皇帝不满的那些人,都转而骂起魏成淮,觉得他不孝无义,小人行径。
经过一再试探后,老皇帝对他渐渐放心,甚至能放他回府,但还是日日召进宫。
外头的流言渐盛,就连赵平娘私底下都感叹,魏成淮为了活命竟然不顾廉耻,颠倒黑白。以往很少和赵平娘有过争执的崔舒若,破天荒的没有一丝转圜,直言道“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看着赵平娘,“阿姐,那些人不过是人云亦云,他们当初何尝不是诋毁过我。看人,不能光看他眼前做了什么。我不信一个在疆场上铁骨铮铮的人,会是膝盖骨软、贪生怕死的人。
胡人凶残,刀剑无眼,最能磨练人的心志。”
赵平娘经过崔舒若这么说,也是一叹,“可他连亡父的孝都不守,甚至公然诋毁,为人子怎可”
这番论断,不仅是因为崔舒若知道将来的历史,那个惊才绝艳、勇猛无双,杀得胡人自危的定国公绝不可能贪生怕死,更是因为她和他相处过,崔舒若自认看人眼光尚准,不至于出大错。
所以她语气坚定,“阿姐,有时屈膝委身,往往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赵平娘也见过魏成淮几面,觉得他确实不像那样的人。比起旁人,她还是更信妹妹,所以她道“你能如此说,定有你的道理,但你出去了可别这么说,外头对他可是骂声一片。”
崔舒若点头笑了,“阿姐放心,我不会的。”
两姐妹的谈话没过去多久,崔舒若就撞见了魏成淮。
她派人久寻棉花种子无果,总担忧是不是下人们没见过,说不准错过了。若是齐国公对襄成王的贿赂见效,只怕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要举家搬离建康,她得趁着还在的日子,前来寻一寻,否则总觉得不甘心。
结果这一去,就遇上了魏成淮。
提起他,就连下人们都面有异色。但崔舒若是主子,自然是不敢在主子面前失礼的,只能如实回答,“那位啊,对圣人殷勤得很,听说圣人咳疾厉害,他一连几日来这,就是因曾听闻西域有治咳疾的良药,可惜啊,遍寻无果。”
崔舒若听在耳里,即便心知外人对他必然不善,可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崔舒若的马车上刻有齐国公府的印记,旁人见到了自然是相让躲避。魏成淮骑马从对面过来,自然也能看清马车的标志,可他竟像是毫不相识一般,漠然的擦身而过。
等到崔舒若的马车走远,他才停下来,遥遥望着。
他挥手召来下属,询问齐国公府的马车怎么会到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如今还能跟在魏成淮身边的,都是他家中嫡系亲卫,忠心不二。
因为崔舒若一直以来都让人市集里拿着画像寻找见过棉花的人,向买棉花种子,所以还挺有辨识度的,下属在市集晃悠了几日倒是也有所耳闻。
“禀世子,说是府上的衡阳郡主似乎是在寻什么花,已经寻了许久,但都未果。怕是心急了,才亲自出来看看。”
在两人说话间,一个乞儿突然找了上来,说是有人给他送了东西。
魏成淮打开一看,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寻常到五文钱便能买到一个。
下属见状,不解又嫌弃,“这是哪家的姑娘送的,不知世子您还在丧期吗再说了,要传达爱慕,也不能随手在市集上买一个香囊应付吧”
魏成淮却打开香囊,里头装满了菊花,他眉目柔和了一些,“不是爱慕,是哀思。”
他给了下属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将香囊郑重其事地藏进衣襟里,好似那不是一个五文钱就能买到的香囊,而是什么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