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人穿紫袍,系玉带,耳垂稍厚,是个福荫子孙的面相,叫严骐骥,吏部一把手的存在,掌握天下文官的升迁命脉。
西夏入朝,那群原本只会打杀攻城掠地的西夏将军趾高气昂,哪里看得起这群只会哀怨悲愤的亡国士子,再加上南方说话腔调软绵,吐词温雅,在那些个喜欢提着头颅喝酒的骁将眼里就是矫揉造作,像个娘们,更是不屑。虽说在一开始的时候,陈铮也是暗地示意这些立过汗马功劳的武将去同越地文臣打好交道,但一番酒宴下来,见着那些个娘炮一样的男人,喝杯酒,就要几次举杯才能饮尽,更是兴致大减。
就连谢安城这样儒将出身凉州人士,瞧见这中光景,也是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有看上眼的,那就是动不动往他们军帐中来打秋风的徐暄。不过可惜,徐暄死后,群龙无首,这些个游龙散将也是及时抱成一团。兵部尚书落入越地人士之手后,掌权又使唤不了这些个兵大头,王尚书也不敢上谏,生怕那位坐着龙椅城府极深的那位嫌他没手段,给撤了出去,好歹也是个六部尚书啊,一个可以让天下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位置。
严骐骥本就是根红苗正的越地官员,又手掌大权,这些亡国的越地士子对他自然心生好感,虽然也有些其余的越地党派,比如礼部周党,刑部杨派,但总归是越地人士居多互成奥援之势,唇亡齿寒的味道浓厚。
楚地也多才,而且都是大才,先是一骑绝尘的徐暄,耀眼了天下,只是徐暄身上还背有带着良家私奔的垢名,更重要的事,是徐暄带兵下了西楚的王城,西楚宫门紧闭三日,血流成河,出逃者寥寥可数。在他们眼里,这棵大树虽然遮天蔽日,但不是良木。当然也有些想来捞这份血里富贵的,只是当徐暄站在自家府邸门口,将一位朝中大员的请柬当场撕碎之后,便无人上门。
当初朝中群势汹汹,严骐骥虽然没有太多言论于此,但是谁都知道,那些个摇旗呐喊的那个没有得到他的授意再到最后陈铮问他,他也只是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浅淡说了句,回圣上,微臣以为,理应顺应民心。就此拍案定论。
那会朝中可还没有纳兰天下的位置,他还只是个撰辞的黄门。
徐暄身死之后,纳兰天下名声鹊起,一人当千,也算徐暄之后当朝第一人,西楚人士,很对那些亡国士子的口吻,投桃报李,趋之若鹜。朝中三派算是就此鼎立下来,泾渭分明。
严骐骥气色没有往日红润,显然昨晚没少被那些门下打扰,虽说昨日的消息有些骇人,但气度还在,他也知道,他如果不摆出这副不慌不乱的姿态,这门下桃李恐怕是作鸟兽散,各自悲鸣了。
严骐骥望了眼宫门紧闭的皇权所在。掂量了一下,他虽然知道面前这位大学士同他们不是一路人,平素也没怎么亲近热络,各自为政,一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泾渭姿态。但是如今兹事重大,总觉得如果能从这位当朝第一人口里探出点口风,怎么说都是有益无害。
于是乎,严骐骥近身凑到纳兰天下身边,轻声唤道“纳兰学士。”
纳兰天下转过头,拱手一笑,温言说道“严尚书。”浅淡的招呼,并没有打趣这位紫袍尚书的萎靡神色。
严骐骥也没有说客套之语,直入主题问道“纳兰学士,严某听闻,西蜀道最近出了点祸乱,圣上可有些许话语明示我等”
纳兰天下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昨夜才听闻此事,还未来得及面见圣上,至于圣上之意,更是不晓。”
严骐骥怎么会不知昨日退朝之后纳兰天下又入了皇庭,还是特旨开的宫门才出来,所议之事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定然与西蜀道有关,只是见着他不愿说起,还道是想坐收渔翁,毕竟当年之事于纳兰天下来说并没有太大干系。
严尚书深深看了眼纳兰天下,拱手一笑,退回原地,不再多言,也是往身后一瞥,制止了挂着严字旗帜门下的议论纷纷。
在这严尚书旁边,还站着位官场不老翁的礼部周尚书,周东年,虽是尚书之职,却没有揭竿拉旗,自立门户的举动。官场同僚也只是笑笑,权当是这位官场不老翁稳如泰山的明哲手段。而这位周尚书也只是兢兢业业的办事,从未有过找茬为难的举动,反而时不时告个假,带着老伴天南地北的观光,颇有情调。又因为礼部这个清水衙门说大不大,说少好歹也是自成一派,要说朝堂的作用,还真的少的可怜,所以这位周尚书表不表态并没有多大的助力,无论于哪一派也就是个锦上添花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