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静静聆听着,密室中的安、周二人亦然。
亲口将这惊险一幕娓娓道来的薛平贵,并不是什么幽魂鬼怪,显然当年坠崖并未要了他的命,那两名年轻人也可能还活在世上。
冥王十指交叉,垫在油彩斑剥的下巴处,半晌才收起了微微前倾的身子,喟然道:“兽王固是本领绝高,险中求生,那两个人却也极是不易。”
这话他冲口而出,并未细想,说完才觉不妥,其中有许多能拿来大做文章之处,难免落人话柄。薛平贵却只一笑,淡然道:“是不容易。没能收拾这两人的性命,三十年来我时时扼腕,说不定……现而今要杀他们,已是大大不易。”
安生心想:“三十年的光阴过去了,那青袍书生和赭衣少年,最终都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了么?他们是不活着起出了那个足以倒转天地的大秘密,开创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时代?”
却听薛平贵续道:“那片断崖却不比岩台,扎扎实实有十来丈高,我一路翻滚而下,头颅撞上一块尖石,立时晕厥。待我苏醒,已然置身崖底,周围乱石叠垒、杂草丛生,那两名后生摔在一大片厚厚的草团上,身下血污汩溢,眼见是不能活了。
“我勉强挪动手指,只觉浑身筋骨剧痛,差点又晕死过去,知道是受了足以致命的重创,连忙运起了《兽人诀》的十成功力,奋力催动;一刻之间,身上的外伤便已止血收口,生出新皮,摔裂的骨骼也逐渐开始愈合。”
安生听得骇然,心想:“这《兽人诀》究竟是什么武功?直是……直是比灵丹妙药还要神奇!”
冥王曾听其师提起,《兽人诀》那骇人听闻的自愈能力不过是寅食卯粮的邪术,功法本身具有致命缺陷,说到了底,还不如那双能察秋毫的子夜魔眼来得神奇奥妙,强抑住口头争胜的念头,淡淡一笑:“兽王神功,久闻其名!果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薛平贵却嘿的一声,默然良久,才摇头冷笑道:“我当年真是这样以为。如今想来,只能说是井底之蛙,可悲可笑。”
“那时,我正运起兽人诀疗伤,忽见不远处那两名后生动了一动,那红衣少年发出一声微弱呻吟,青袍书生却挪了挪指头,颤着手往地面岩缝间摸索。我福至心灵,伸手往衣内一摸,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觉动了杀机,等不了伤势愈合,以手代脚爬将过去,要将那青袍书生立毙于爪下。”
安生好奇心大盛:“连身负兽人诀奇功的薛平贵都摔断了腿,那两个年轻人也真是命大,居然还有一口气在。”不觉喃喃自语:“都已摔掉了大半条命,还要贪图什么物事?薛平贵又何以动了杀机?”
忽听一声银铃轻笑,周芷若收功撤掌,一抹小巧细额上的盈润汗珠,低道:“正是去了大半条命,那书生才要拼死取得岩缝中的物事,薛平贵也因此动念杀人。这样还猜不出是什么?”
她**的发梢贴着额鬓,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似的,白腻的雪肌珠光幽映,姣美的唇瓣无甚血色。
两人四掌甫分,周芷若的身子酥软软地一斜,安生忙趋前揽住,才发现自己周身真气畅旺,于四肢百骸中流转自如,经脉再无异状,显已平安度过无比凶险的三关心魔;见她虚耗如此,不禁又怜又愧,又是心疼,俯首低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姑娘。”
周芷若背对着安生,看不见表情,只是默不作声。
安生也不避讳男女有别,拥着虚弱的周芷若而坐,一同望出蚬孔,却见大殿中冥王思索片刻,抚着白骨扶手沉吟道:“我见那青袍书生不是糊涂人,垂死之际仍欲得手的,必是救命之物。莫非……是兽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