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
莫欺霜笑道:“适才与尉迟大人聊了一阵,故旧相逢,也是巧极。”
见他神色阴沈,妙目一凝,伸手掠了掠发鬓,低声问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安生摇头,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代掌门,我想自己一人走走,稍晚便回,不会乱跑的。”
莫欺霜耸了耸肩,彷佛被风拂动似的,颔首娴雅一笑:那“我送你上岸去罢,晚一点再来接你。”
“多谢代掌门。”
两人又登上小筏,莫欺霜撑篙徐行,送他到前方不远的一处砌石岸,那里游人寡少,夹岸遍植柳树,往前约莫十数丈有间简陋的小酒肆,草棚檐下悬着陈旧的红灯酒招,店里却没什么人。
“安大人应该不想请我我吃酒罢?”莫欺霜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沉甸甸的小布囊扔给他。那布囊自她襟中内袋取出,触手犹温,散发着一股幽幽乳甜,中人欲醉。
她让安生上了石岸,长篙一点,小舟又划水倒退,宛若涟漪上的一叶浮柳。
“安大人莫吃醉啦。”动听的磁性嗓音自水风里悠悠传来:“少时再见。”
安生打开布囊,里头盛满碎银,这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不由感激起莫欺霜的细心体贴。其实他一点也不想饮酒,甚至不想跟人说话,目送小舟消失浮映之间,索性在岸边坐了下来,顶着湿凉微飕怔怔发呆。
刚才魏忠贤的一席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便解除了他肩头的重担。
那部《魔剑一案始末考》记载之物,远比剑魔当夜的口述更加详尽,连天劫剑尸不往低处的细节都有,书中说:“低于三尺之处,尸不敢下,恐入窠巢陷构矣。”
不但记述详实,更溯本探源,已超过剑魔之言。
“或许…魏大人是对的。”
“这里用不上我。”
他双手撑着寒凉的铺石,对星空喃喃自语。若不是施展“传舍”后只能二者存一,只消把剑魔前辈对他做的、再对心剑宫某人做上一遍,魔剑一事就和他再没什么瓜葛。他是无双城堂堂七品侍卫,职责就是保护城主周全,自也包括城主的家眷宠姬。一切就像段誉所说的:“大人的事自有大人们去管。”
而他,只须在越城浦与城主一行会合,待此间事了,返回无双城,继续待在大总管身边,与亲爱的花姊姊和巧儿朝夕相伴。以大总管的精细手腕,说不定安排他迎娶巧儿,成家立业什么的。
这样的美景,安生曾梦过无数次,最后总在魔剑或阳顶天的逼杀中惊醒,披着一身冷汗怔怔发呆,现在却几已成真。安生看着自己的双手,偶尔抚摸龙牙刀,脑海中交闪着这趟旅程的片段,直到被沉积更深的记忆所取代。
他非常想念花姊姊。想念她的聪明狡黠、想念她的温柔眷爱,想念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想念她趴在公文堆里振笔疾书、火气一来便寻人晦气的小脾性,想念她如姊姊般的关怀。
当然他也想念巧儿,想念小丫头的贴心娇顺。想念段誉,想念阿叔,鬼叔叔,想念大膳房的管事郑师傅,老鬼头,想念冶炼房里的一伙旧日同袍;连一贯瞧他不顺眼的狼叔,如今也都怀念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