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不需要甲胄,那一身浩然正气,就是他的甲!
中垒营的吏士们终究没敢对老臣苏武和二府动手,就让众人走到近处,老苏武对众人喝道:
“放开许伯!”
这一声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赵广汉则紧随其后,板着脸一通呵斥,以廷尉律令恐吓之:
“汝等无有天子号令调遣,却竟敢持兵刃包围丞相、御史大夫府邸,又挟持皇长子的外祖父,是欲谋反么?这可是夷三族之罪,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丙吉就不一样了,他上前来,和颜悦色,竟能认出中垒校尉军中不少军吏来,一一点了他们的名,问起家人来,甚至能捋着各自的家世,皆世代为吏的吏子。
毕竟是能数刘贺三千条罪状的,记得几个后生的家世算啥啊。
“何苦今日从逆,坏汝家数代忠良之名?”
赵广汉与丙吉,唱红脸的红脸,唱白脸的唱白脸,加上苏武的威望在。在老臣们劝说下,这些押送许广汉的中垒营士卒竟纷纷放下了兵刃,给许广汉松绑,后悔不已。
但这时候,尚冠里却大门打开,更多持刃兵卒随之而入,当前一人气急败坏,要中垒营吏卒们将在场所有人,不论丞相御史大夫还是苏武,统统逮起来!
却是大司马左将军霍禹,在他身旁之人,竟是沉着脸的前将军、龙额侯韩增!
……
家丁武装毕竟比不了北军的精锐,在其强弓劲弩的逼迫下,一行人被围在了尚冠里入里处的开阔地上,面迎锋利的矛尖,背靠着这“大汉第一里”的里约:
“里中皆冠带之族,世名忠孝!”
霍禹也没料到朝臣们居然不顾威吓,在苏武组织下串联起来与自己为难,还在强调自己是“平叛”而非谋逆,要挟持他们去霍氏控制的长乐宫——他们已经听闻皇帝掌控建章宫羽林卫的事了,一边加紧派人手过去围困,只说天子为任弘部将新阳侯辛庆忌挟持。
“诸公,天子病笃,眼下太皇太后称制,还请随我去长乐宫中听诏!”
但老臣们却无人信他,哪怕是霍光旧僚的丙吉,当初敬的也是大将军本人,却从未将他儿子放在心上,皆缄默不言,看来霍禹只能用强了。
倒是苏武看着霍禹身边,显然已经站好队的韩增感慨,大声道:“龙额侯,汝欲重蹈汝先祖韩王信覆辙,走谋逆错路么?”
那是开国时的旧事,韩王信与韩信同名,乃是韩国庶公子,当年投靠高祖,因为雄壮勇武被看上,便封为韩王,后移国于代北马邑,希望韩王信能抵御匈奴。
结果韩王信见匈奴强盛,加上朝中疑他,遂投靠了冒顿单于,并为其为前锋攻打太原,直接导致了白登之围。
后来韩王信长期活跃在汉匈边境,引诱陈豨谋反,屡屡为匈奴向导入侵汉境,最后为将军柴武所斩。
韩王信在投降匈奴时,于颓当城生得一子,故名韩颓当。三十多年后,韩颓当以匈奴韩王的身份归降汉朝,并在七国之乱里带着一支骑兵横冲直撞,立功为诸校尉之最,封为弓高侯。
他的孙子韩嫣就不必说了,汉武帝刘彻在胶东邸时一起睡大的小伙伴,互知深浅长短。
霍家决定仓促谋反,其他人任宣都料定无法拉拢,只能押到长乐宫关起来,唯独以为,如今中朝的二号人物,龙额侯韩增或许会站在霍氏一边。
“龙额侯之父韩说为卫太子所杀,韩增的侯位,乃是大将军为其求得。韩氏与天子家有仇怨,而于霍氏有恩情,若霍氏倒台,天子翻起巫蛊旧账,韩增恐怕也要失势。”
而韩增面对登门的霍氏说客,倒也干脆,让家丁仆从加入中垒校尉,帮霍禹安定城内秩序,眼下又随他来“劝”大臣们去长乐宫了。
眼下,面对苏武的质问,韩增苦笑道:“苏兄,韩氏做错不止一次了,胡寇攻马邑,仆之先祖不能坚守,以城降之,反为匈奴将兵,与高皇帝争一旦之命,此一错也。”
“仆之伯父韩王孙上学书相爱,得意忘形,僭越乘天子副车,得罪了江都王,遂为王太后所诛,此二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