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直家这几天宴请、交际,为的可不是吃吃喝喝,和昔日旧友交谈过程中,重新确认了一番浦上家内部的局势。
一看即知,前三个党众定然分别为浦上宗景、岛村盛实、明石行雄三人嫡系;备前国内的豪族众寒酸落魄,根本没人正眼去看,也是宇喜多直家大力拉拢的那一部分;最后的西大寺僧人,手里有钱有粮,十几家寺庙的护法僧兵加起来也能凑个千把人,算是不上不下。
原本浦上宗景是让他先从侧门入内,眼下门口乌压压围拢了百来人,将奉行所的大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要想进去就得先把人群分开,这样显得过于横行跋扈,宇喜多直家干脆一并留在外面等候。
浦上家的分国法在战国大名里面,还是一元化集权比较成功,基本完成了家臣集住、检地人扫、废除不输不入、裁撤关所、派遣寺社奉行等一系列法度的实行。
不过因为当年得位不正,被迫实行的‘宿老联署名书状’制,到今天也没有废除,以至于岛村、中山、浮田、明石、安东等家大豪族仍旧处处约束。
让原本的国众合议制度,几乎形同虚设,大小事务皆需国主征得六名宿老赞同后才可以发布,其余豪族只有被动接受的份,而无议事权,甚至是先一步的知情权。
甚至发展到即便知晓岛村盛实将反,却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先下手为强,只能被动等候其反乱,才可出兵讨伐。
理论上来说,即便是宇喜多直家现在拥兵万人,但也是没有先一步进入奉行所,进行“小评定会”的资格,浦上宗景迫切的需要儿玉党介入,某种程度上也是想要在山阳道内,争取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来为自己打破目前不利的局面。
宇喜多直家对此心知肚明,但却没有要为主上挺身而出的打算,既然浦上宗景将他视作外养国众,连个家老身份的不肯给,他自然也犯不上为了自己本来就没有的权利,去得罪备前国内的豪族。
他现在径直闯入奉行所内进行的“小评定会”,在外面的这些武士可不会认为,宇喜多直家这是在打破六名宿老对于国政的把持,只会认为他是在僭越分国法,反感如此作为。
所以宇喜多直家更愿意等下去,等到浦上宗景明白自己的诉求,将浮田国定宿老的身份褫夺,然后转封给自己这个宇喜多氏家督来继承。
正在静静等待的时候,蓦然听见旁边有人道:“藏六,别在哪儿瞎吹大气,谁封你的猿飞斋的名头?说你是个山猴子下忍倒是不差,今儿俺便得来问问你,晓得国主打人为啥突然召集咱们不?”
宇喜多直家侧耳倾听,那自称猿飞斋的藏六郎答道:“猿飞斋这个称呼无所谓,你少给拿这个来套我的话。就是个山猴子也要比你知道的多,听清楚了,老子这就告诉你。”
说话那人却是个三寸丁那样的矮子,矮的几乎出气,连也就比寻常打刀略高上二尺,腰间别着一个长肋差,正昂着脖子跟人小声争吵。
别人都说是鹤立鸡群,他倒是正好反了过来,要不仔细留意几乎在人堆里都找不到他,这么形貌出众,特立独行之人,宇喜多直家都不认识,想来也是浦上宗景新近招揽的浪人,听口气兴许还是个忍者。
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他手下的备前忍者里面着实有几个侏儒,专擅攀援飞渡,以及临时客串杂耍艺人喝乞丐,探听消息,只不过还没有一个人,能矮到这个程度罢了。
一走神,那猿飞藏六郎的回答漏听几句,和与自己说话的那人敷衍了几句,再去细听。
听得那猿飞藏六郎道:“俺虽然长得不甚出彩,但这打转弄事的本领却是没得说,俺为甚说马上就要大规模出阵?晓得明石伊予守和岛村丰后守回来了不?晓得他们几时回来的么?”
诸人面面相觑,明石行雄、岛村盛实回城很隐秘,知道他们几时回来的还真没几个,猿飞藏六郎得意一笑,道,“你们不知道了吧?明石伊予守是前天晚上回来,岛村丰后守是昨晚半夜偷偷入城。”
有人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猿飞藏六郎道:“前天晚上,老子轮值守在城下町守夜,刚好碰上。明石伊予守入城,就带了三十来人,要不是老子正好认得,也不能知道。岛村丰后守怎么昨天入城的,这事老子咋知道的?那就是猿、猿飞斋的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