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时候,毛少华就会神游太空,仿佛听到了星星唱出的一首恋歌。
或者,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因为他咳嗽了一声。她对他说道:
“请不要咳嗽,亲爱的。我不许你未得到我的同意就咳嗽。咳嗽是很不好的,并且叫我担忧。我要你身体健康,因为,首先,假使你身体不好,我就太痛苦了。你叫我怎么办呀!”
这种话确实只应天上才有。
在毛少华的想象中,他和谢圣婴的生活就应该是这样,而不应该再有别的。他每晚来到花园,和她并肩坐在石凳上,仰望傍晚时分树枝中间的点点星光,抚摸她的手指,轮流嗅一朵鲜花……天长地久,了无尽期。这时,朵朵白云在他们头顶飘过。微风可以吹动天上的白云,却难以吹走人间的梦幻。
在这种近乎朴拙的纯爱中,是否存在殷勤献媚的成分呢?不!奉承意中人,这是温存爱抚的最初形式,是象征性的跃跃欲试,如同隔着面纱亲吻。
毛少华的甜言蜜语是充满遐想的,可以说具有碧空的色彩。天上的鸟儿和天使比翼双飞时,应当会听到这些话。但这里面也夹杂着生活、渴望、理想,以及坚强的信念。那是岩洞里的语言,是将来洞房情话的前奏,是真情的婉转流露,是歌与诗的完美结合,是异性求偶的嘤嘤啼唱,是两心交换的迤逦辞藻。
“啊!”毛少华低声说,“你那么美,我竟不敢直视你!我只是向往你,你是美的一种形态。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搞的,只要你的鞋尖从裙摆下伸出来,我便会心慌意乱。你的思想之门只要微微开启,我便看见一道迷人的光芒!有时我会觉得你是幻境中的人,你说的话有惊人的说服力。你说话吧,我想听你说。啊!这是多么奇特,多么迷人,我快要疯了。你是可爱的,可敬的。我用显微镜微观你的睫毛,用望远镜宏观你的灵魂。”
谢圣婴回答说:“从今早到现在,我一刻比一刻更爱你。”
在这种对话中,一问一答,漫无目的,随心所欲,最后总是水乳交融,情投意合。
谢圣婴处处显得天真、淳朴、赤诚、纯洁、坦率、光明。她是明亮的,眼睛里有晶莹的露珠。她让见到她的人感到如沐春风。她是曙光凝聚起来的女性形体。她谈起话来确实富有感染力,无论说什么,总是充满天真烂漫,听起来既真实又美妙。她说的话并非出自孩子气,而是凭着她心中温柔的天性来领悟和交谈的。她把话说得既甜美又深刻,其中包含了女性的全部禀赋。
在这种美满的时刻,他们随时都会感到两眼泪水汪汪。一个被无意踩死的金龟子,一片从鸟巢里落下的羽毛,一根被折断的山楂树枝,都会使他们伤感。他俩望着发怔,沉浸在轻微的惆怅中,恨不得大哭一场。由此可见,爱的主要症状,便是一种时有时无而又无法按捺的伤感情绪。
所有这些触景伤情的现象,不过是爱情的闪电游戏。他们常常会放声大笑,无拘无束,几乎像是两个男孩子一样。尽管沉醉了的两颗心已无顾虑,彼此敬若神明,但天生的性别观念还是难以忽视。它依然存在于心中,既能使人变得原始,也能使人变得高尚。永恒不变的事物依然存在。无论他俩的灵魂如何皎洁无邪,在这种最贞洁的促膝密谈中,仍能感受到情侣间那种神秘的暧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