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视而笑,相对而泣,或噘起嘴做鬼脸,或手指勾在一起你侬我侬。夜晚,两个情人躲进暮色,躲进黑夜,与林鸟相伴,和玫瑰同在,把满腔心事倾注在各自的眼睛里,幽暗中相互吸引注视。
他们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毛少华一到天黑,便想不起自己在白天干了些什么,在什么地方吃的午饭,有谁和他说过话。他耳朵里经常有歌声,这使他接触不到任何其他思想,他只是在看见谢圣婴时才活过来。他既然生活在天堂里,自然也就忘记了尘世间的事。他承受着这种精神快感的无限重压,像梦游症患者似的昏昏沉沉地过日子。
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考验呢?
为什么好事总是多磨呢?
生活为何还要延续下去呢?
爱几乎取代思想。爱是健忘的,它使人忘掉一切。狂热的爱情毫无逻辑可言。在谢圣婴和毛少华眼中,世上除了毛少华和谢圣婴以外,什么也不存在了。他们周围的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片黑影之中。他们生活在黄金时刻,前面是一片空洞,后面是一片虚无。
他们两人彼此相爱,这就是一切了,其他全是不存在的。这一对情人谈了些什么呢?谈花草、虫鸟、落日、明月,谈所有这一类重要的东西。他们什么都谈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谈到。情人眼里的一切,就是目空一切。在情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耀眼的光芒,其余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这两个人就是这样生活的,超凡脱俗,世间少有。他们既不在天底下,也不在天顶上,而是位于尘世和天堂之间,在污泥之上,云霄之下,恰好位于云雾之中。他们几乎没有了骨和肉,从头到脚全是灵魂和憧憬。着地难免灵魂太轻,升空又嫌肉体太重,犹如微粒将落未落的悬浮状态,陶陶然、醺醺然、飘飘然。表面上看已超越于生死之外,不知有昨日、今日、明日这样乏味的轮回了。
他们就这样睁着眼睛沉睡在温柔乡中。现实已被幻想麻醉!尽管谢圣婴是那么的美,毛少华有时却在她面前闭上了眼睛。因为合上眼睛是观望灵魂的最好方法。
毛少华和谢圣婴都不曾想过他们将被引向何方,他们认为这便是他们的最后归宿了。
然而,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