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贫如洗,空坐良田百亩的农民,关中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基本没有粮食储存能力的。
这就使得每年秋收之后,绝大多数百姓,都只会勉强留下过冬所需的粮食,剩下的部分,则只能以稍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那些‘凭空出现’在田间村头,挥舞着大把铜钱要购粮的粮商米贾。
粮商米贾自也不是慈善家,得了百姓手中的米粮,显然更愿意将这些低价购得的米粮运到关东,再以数倍于收购价的高价,卖到关东那些土地贫瘠,粮价高昂的地区。
反过来,关中的米粮大半被卖到了关东,又使得关中的米粮愈发稀缺起来,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关中的粮价,自也是水涨船高。
在这种情况下,刨除粮商串联起来哄抬物价不说,关中粮价的决定因素,就不再是单以关中内部的供需关系来决定,而是取决于‘关中的粮食产出-整个天下的粮食需求’,这二者之间的供需关系。
夸张点说:要想让关中的粮价因‘供过于求’而下跌,就要使得关中的粮食产量,在足以供应大半个关东的同时,剩下的部分,也依旧足够供应关中。
这也是过往十数年,关中粮价居高不下,甚至在国祚鼎立之初,一度暴涨至八千钱一石的原因。
——关东连年战火,为了供应关东上千万百姓的口粮,关中实在是‘压力山大’······
而现如今,太子刘盈奉天子刘邦之令,彻底整修已经荒废不堪的郑国渠,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只是关中,甚至是只关乎渭北数十万户百姓。
距离影响关中粮价,光是一条郑国渠,似乎差的还远了些。
但实际情况却是:恰恰就是一条三百里长的郑国渠,就确实能影响到关中,乃至于整个天下的粮价!
原因很简单——如果说关中、巴蜀二地是整个天下的粮仓,那渭北,尤其是郑国渠南北两岸,便是整个关中的粮仓!
盖因单单一条郑国渠,便肩负着南北两岸近三十万顷,合近三千万亩良田的灌溉任务!
就拿今年来说,刘盈于岁首年初修好了郑国渠,待秋收之后,郑国渠两岸的三千万亩良田,只要平均亩产上涨一石,整个渭北可就是多产出了三千万石粮食!
那么一条得以彻底修缮的郑国渠,到底能不能将渭北那三千万亩良田,从去年的亩产二石半至三石,一举抬高至亩产三石半,乃至四石?
如果换了别处,这或许会是神话。
但若是渭北郑国渠沿岸,那这点涨幅,几乎可以称之为必然。
——要知道四十年前,郑国渠刚完工通水,渠两岸当年的粮食产量,就突破的五石每亩!
到次年,因郑国渠通水而得以灌溉的四万余顷盐泽之地,粮产更是达到了惊人六石四斗每亩①!
从这一点来看,即便是现如今,郑国渠南北两岸的田亩,因累年耕作而流失了些许肥力,但只要灌溉农田所用的水充足,亩产五石或许还有些悬,但亩产四石以上,完全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单单修好了一条郑国渠,就能让渭北近三十万顷田亩,从亩产二石半的下田,一举变成亩产四石以上的上田!
而关中的粮价,也将因这多出来了四千多万石粮食,而大幅下降!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郑国渠得到修缮,两岸农户确实是最大的获益者,但关中其他地方,甚至是关东的百姓,都能因此而得到些许喘息之机。
自然,在距离郑国渠不过百里的长安,百姓皆因郑国渠被修好而喜笑颜开,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样一来,从明年开始,渭北缴入国库的农税,应当也能多出二百多万石。”
“即便是英布再行谋逆,萧何也不至于向今年这样,只能从朝臣的俸禄里抠军粮······”
暗自思虑着,刘盈不由又是一笑,旋即面带笑容的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