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金乌坠落。
未央宫,椒房殿。
“儒生王文虎在廷尉大狱中自尽而亡大儒谢纯昏厥不醒”
“你下去罢”
“喏”
卫子夫目送下属离去,询问左右“太子此时在干什么”
一名内侍道“太子未离北宫,想必是在屋中读书。”
卫子夫目光涣散,喃喃道“他的父亲喜欢习武,身为儿子又怎能重文而轻武呢”太子有很多位德行兼备的太傅,没有一个人能劝说他以父亲的喜好行事吗
刘彻以儒治天下。儒有派系,刘彻尊崇公羊学,故而让太子学公羊春秋。然而,太子通晓公羊春秋之后,更加喜欢另一派系谷梁。私下里钻研学习,还和出入北宫的各色人物加以议论。
每次,卫子夫听到北宫传出的、以学术争端为主的流言,心里就会害怕。她深知刘彻的秉性这位帝王刚断,只能顺从,不能忤逆。
随着太子一日日长大,刘彻越发觉得儿子仁慈宽厚、温和谨慎,一点都不像自己。
卫子夫看出来了。
她小心谨慎地周旋于父子之间,约束太子,侍奉帝王。哪怕日渐衰老不再能受到宠爱,依旧荣辱不惊,尽力展现出良好的德行,处事公正、顺从帝王。故而,仍旧能得到刘彻的尊重和礼遇。
因此,卫子夫一直觉得,太子之位若有什么变故的话,一定是父子俩的矛盾不可调和。
她没有想过,问题会出在自己身上。
只因她比不过陈阿娇一个早已被她遗忘多年的手下败将
卫子夫大感意外,刘彻为把陈阿娇扶上皇后的尊位,不惜动摇朝局。
他竟然会真心的爱上一个人
这带给卫子夫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假的吧她在做梦吗可她身边经历过十五年前巫蛊之祸的老人们,先后失去踪迹,已昭示一切。
刘彻磨刀霍霍,她和太子是“猪羊”。
卫子夫下意识抚摸脖颈,那里紧绷着,汗毛竖起。
如果巫蛊之祸的罪责全部加诸她的身上,她将会遭到罢黜母亲获罪,儿子还能继续做太子吗不可能的,宫里早就不缺孩子了。
能够继承天子之位的,更是不止刘据一人
那她多年的隐忍,又是为什么呢
卫子夫的心中,渐渐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长公主的丧期已过。长安城裹挟着雾气的冬日,悄无声息地来临。与闲坐时能冻得人手脚冰凉的寒冷相比,帝王的八卦如一炉炭火般,点燃长安市井的热情。
茶馆之中,诸人闲谈。
“翁主娇是谁”
“现在的司苗署令,曾经的陈皇后。因为犯错遭到罢黜,一直居住在长门宫中就在霸陵县、长门亭。”
“司马相如做的长门赋,就是翁主娇用黄金百斤求来的。”
“霍黄金百斤好大的手笔。陛下读此赋后,大为感动,故而去长门宫见翁主娇啦”
“哪啊长门赋的传唱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据说是陛下到顾成庙祭祀的时候,在长门宫歇脚又见到翁主娇。”
“赫,一见倾心。”
“这叫做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翁主娇贵女出身,遭受许多年的委屈,对陛下心有芥蒂”
天子也有难处并非万事顺心啊。气氛越发的火热起来。
“陛下追求翁主娇的事,天下皆知。”
“可你们一定不知道,陛下新作赋十篇,歌下发到乐府。乐人们用乐器伴奏,歌唱着皇帝的爱情,十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