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了思绪,问“你隐姓埋名多年,大抵是不想成为研究对象,今天又为什么暴露自己”
“刚刚有说,被地底感染后,我的大脑在发生变化,说不清的变化。”莉莉安缓缓道来,“我也并非不愿被研究而隐瞒身份,只是在地底待了太久,以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分不清现实与幻境,我看不见东西,不知道面前正在和我说话的是人还是魔鬼,又或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我脚下踩的到底人间还是地狱我什么都无法确认。”
“即便当初廖特巡哨官在七号裂缝发现我,将我带回了安全区,我也依旧陷在恐惧中,常常分不清清醒与噩梦,有时候一觉醒来,我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所谓的安全区不过是我的美梦。”
“比起身体,更受污染的是我的精神,我我无法平静下来,所以我才前往祷告院,每日诵读诗词,以抚慰我崩塌的内心。”
“”
旁边的廖特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扭曲的面孔抽搐了两下,浑浊的瞳孔依旧专注。
“直到几个月前,我在七区见到了一个人准确来说,他应当不是人。”说起这些时,两行眼泪自然而然地从眼角滑落,莉莉安道,“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精神世界的平和。”
霍延己面色不动,心脏却狠狠地抽搐了两分。
“靠近他,我仿佛被净化了一般,那些恐惧,那些荒谬的噩梦都开始离我而去,现实与幻境的分界线逐渐清晰,我开始相信现实了。”
莉莉安缓缓摘下兜帽,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散落,令人惊骇的是,她的发尾竟然是黑色的,与上半部分的银色泾渭分明。
“仅仅是隔着人海,接近不到一分钟的时候,地底给我身体与精神带来的污染就都开始退散了。”
说罢,莉莉安又露出袖口中的手,手背粗糙干涩,布满老年
人才有的皱纹。
“在我身上停滞的时间似乎又开始走动了我很欣喜。”莉莉安说,“可那个人只出现了一分钟,就被人带走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来处,直到近日,我开始频繁地梦见他。”
霍延己没问他是谁,只问“梦里除了他还有什么”
“还有您。”莉莉安的眼神很空,仿佛一切就在眼前,她的眼角抽搐,手不自觉地颤抖,缓缓道,“梦里。整个世界都被污染了,平原,森林,废墟,深渊触手爬出了裂缝,蛇与水母交缠,迷失之鹿的噩梦花瓣开满了安全区,粉一样的孢子漫天飞舞,到处都是怪物的嘶吼。”
“他拥着您的尸体,学会了哭泣。”
一旁的训练场上,即将上任的工作者们激情满满地宣誓,毫不吝啬地挥洒汗水,重复机械性的举枪动作,将各项法条刻入脑海。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莉莉安平静却悲伤的声调格外突兀,还有耳边的急促“滴滴”声。
好几道通讯同时打进来,霍延己顿了良久,优先接了备注为“小笨蛋”的这一通。
“桑觉。”
“嗯”那头,桑觉的声音很低迷,染着些许鼻音,“你之前说,人类利益至上在你这里永远都是真理,是真的吗”
霍延己道“是。”
耳麦里,桑觉又问,声音小小的“那也在我的利益之上吗”
廖特的视线终于从莉莉安身上移开了,因为一向情绪不外露的霍延己忽然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握成拳头,额角青筋狂跳不止
喉结克制地滚动着,最终,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那边的通讯断了。
霍延己停滞的呼吸开始回流,急促万分。来自其他几方的通讯请求紧接着急促响起,研究所、老上将、通讯大楼总控室、副官张珉甚至还有007。
霍延己没管身后的廖特与莉莉安,大步走出维序部门,并毫不犹豫接听张珉的通讯,不等那边出声便快速下令“立刻带人去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