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妹俩开启共同上下课新纪元之后,林誉之彻底不掩盖他的冷淡。
林格不想和他一起走,故意和朋友一块儿在店里左挑右拣,拖延时间。
每当此时,林誉之都会手里拿个小小的单词本,站在店门前的树下,不慌不忙地等。
林格对他手中的单词本印象很深刻,星火的,又小又厚,还不能用来防身,打不了人。
或许人体的所有器官都跟随着身高,个子高,他手也大,这么一个口袋书,在他修长雪白的指间娇小玲珑。
高中生大多有着体态问题,林誉之不,他站得随意,并不如军姿般规整,背却不塌不垮,笔挺俊秀,像书店最精致玻璃展柜里放置的杂志封面男模。
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兄妹关系,生疏到像被强行栽种在一起的梅树和杏树,互不干扰。而林誉之又实在太会演戏,韦斯安德森不去找他拍电影真是一大损失。无论放学路上两人如何一句话也不说,一踏入家门,林誉之又调整好温和的笑容,甚至主动帮林格拿她的拖鞋。
林格那双拖鞋穿过了两个夏天,印着歪歪扭扭、拙劣的英文。
“seat”
超市里卖22,印的是“seet”,龙娇嫌贵,拉着她去夜市里淘到一模一样的,六块钱一双,不过把“e”错印成“a”。
seet甜蜜的变成了seat汗水,湿气。
第一个夏天,林誉之给她拿拖鞋时只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个被印错的“a”字一角,拎着,放在她面前,敷衍的一声啪。
第二个夏天,林誉之单膝跪在地上,低头给她穿上那双鞋。
林格在校运会上跌伤了膝盖,脚腕也扭到了,医生给她正骨后,拿东西给她绑住固定。她自己活泼好动,固定了伤腿也挡不住蹦蹦跳跳,膝盖上的伤疤,原本已经好了,又挣脱开,渗出殷红的血。
天气热,她一个伤员不想去医院,都是林誉之替她处理膝上伤口,擦药,换纱布。
第三个夏天,拖鞋坏掉,林誉之跑遍整个城市,最终在一家小店里找到,又给她买了双回来印着“seat”,完全吻合她的双脚。
大学毕业后的林格在日常中很少再穿凉鞋,她甚至开始避免所有印着英文字母的衣服、鞋子、帽子,那些被设计师精心印上去的字母,像一条条歪歪扭扭的小蛇,往她不悦的深处钻。
她的脚因为长久的站立开始容易发痛,从脚心到脚掌都是硬硬的痛。普通的拖鞋很难再支撑她,只有换上一些专门做足弓设计的鞋子才能缓解不适。
林格再穿不到如当年一般舒适的鞋子。
她早早约了律师见面,对面在仔细阅读完那整份合同后,面色凝重地告诉林格,当年她和原公司签订的协议有多处漏洞。
当然,在被收购之前,这个公司对待她们十分厚道,在林格之前解约的一个姐姐,只象征性地给公司付了几千块的赔偿金;难就难在,如今公司被收购,上层管理人员大调动,目前林格如果解约,需要付一笔不菲的解约费甚至,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和平解决,林格再去找下家的话,对方还能以违背合同为由起诉她,索要赔偿。
林格反复翻着那几张合同,良久,对律师说了声谢谢。
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签约时的林格也没想到合同会有漏洞,也没想到厚道的公司会被收购,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打电话给宋总监,平和地问对方,解约费要付多少。
对方大约是在酒局上,背景音是爽朗的笑声和男人的谈话音,只是细微的声音,就令林格想象到那种觥筹交错的场景,杯中的酒在碰撞时滴了几滴,落在盘中的白虾上,被酒意和恭维话蒸腾到熟透的饭菜味道,烟味
宋总监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
“格格,”他说,“我要五十万。”
林格安静地等他的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