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孟夷光已然进来,老侯爷抬眸示意两个婢女阖上次间的门后,对着孟夷光淡声说道“阿妧坐下吧,祖父有话要对你讲。”
孟夷光看了眼这郑重其事的架势,唇角微微牵笑意,她坐到老侯爷对面,抬眸看向自己的祖父,轻声说道“不知祖父有何教诲”
老侯爷并未回答,只是问道“阿妧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见孟夷光目露疑惑,老侯爷接着讲道,“今日是世祖元嘉三十四年,枢密副使韦述被斩首的日子,同一日里头还有韦家七十五个十一岁以上男丁一同丢了性命,第二日韦家剩下的女眷与幼童尽数流放与岭南,其中大半数还未至岭南就因途中无尽苦难或病死、或饿死,哪怕是勉强活到了岭南,岭南的烟瘴也足够叫这些原本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孤儿寡母丢了性命,不过短短两年光景,煊赫的韦府就消弭殆尽。”
孟夷光又看到了那种恨意在老侯爷眼里蔓延,如同熊熊烈火,迫不及待地想要毁灭掉什么,她垂下眼,新安韦氏曾经大邺世祖一朝最为鼎盛辉煌的门阀,曾有过满朝半数皆与韦家有过联姻的风光时刻,韦述的嫡亲妹妹懿德皇后正是孝明太子之母,孟夷光的曾祖也就是老侯爷的父亲娶的正是韦述与懿德皇后的幼妹,两家关系不可谓不近,以及于孟夷光有时候都不得不感慨,琅琊侯府能从这样的关系里头全身而退,简直已经非是句幸好可表,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孟夷光的那位曾祖母据说孱弱多病,生下老侯爷以后便就缠绵病榻,早早地就香消玉殒了,而在韦家败落以前,孟无晦早就已经被踢出了朝堂。
“但其实韦家还有人活了下来,隐姓埋名小心翼翼地活在当年的京都里。”看着垂眸不语的孟夷光,老侯爷继续讲道,“你的父亲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你的祖母,不是李氏,是你真正血脉相连的祖母卢氏。”
孟夷光一刹间突然就明白了老侯爷的意思,孟恽并未对孟夷光提起过他的生母,他讳莫如深着,从前孟夷光只以为他是计较自己的庶出身份,或是因着从前养在过老夫人膝下,但此刻她才知晓这其中隐藏着的是一个何等秘密,罪臣之女,应该被流放到岭南却改名换姓成了琅琊侯府的妾室,孟夷光简直不敢想,这样的秘密若是传扬出去,会有多么可怖的收煞,她与孟唳前程造化尽数都要化为乌有。
孟夷光长甲刺着手心,心头不住思索,这件事卢静识并未对她说过,她并不觉得会故意隐瞒这件事,那就只能说明在前世至少到卢静识还活着的那时候,这件事还是个秘密。
但她却丝毫平静不下来,孟夷光几乎想要立刻问清楚老侯爷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都还有谁,那皆是对她以及对琅琊侯府、寿恩侯府的威胁。
而那头老侯爷也再接着讲,“你的祖母真名唤作韦鸢,她是韦述也就是我舅父的嫡出幼女,我的表妹,你生得有些似她,阿鸢出身、样貌、性情皆无可指摘,是京华再无其二的璀璨明珠,本来也应该有段极好的前程,她与孝明太子的嫡长子已然有了婚约,可是这一切都毁在韦家被人蓄意构陷的罪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