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
张居正苦笑着断断续续言道,
“养了半年,终不见好转。我现在是来日无多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家父,唉,张某生前不能尽孝,只望死后能奉侍他老人家于九泉之下。”
听着这些许,客用心下悲伤着偷偷拭了一把眼泪,赶紧切入正题问道:
“张先生,皇上知道您病情严重,所以特派杂家前来慰问,皇上有心准您辞去首辅之职,让您回归故里。只是张先生这副样儿,哪能受得了旅途颠簸?目下先生只管在府中静养,等病情有了好转,再作归途也不迟。”
“这病是好不了的。看来,我真是要客死京城了。”
张居正拼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几句话,客用担心他撑不住,于是便直接说道。“张先生,瞧你这样儿,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主持阁务,你看要不要增加阁臣?”
暂时清醒过来的张居正思索着,然后死死地盯着客用,怔怔地问:
“增加阁臣,是皇上的意思吗?”
“当然是皇上的意思。”
客用连忙答道。
见皇上都没有派冯保过来,而是让自己的心腹贴身太监过来,张居正知道这必定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起身咳了一口痰后,他的脑子忽然变得清晰。他揣摩着皇上已经开始为他安排后事了,心里头感到凄凉。经过这么长时间病痛的折磨,他对自己的生死已经漠然,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正是阁臣的遴选。如果接替首辅的人没有选好,自己花了十年心血推行的万历新政,就有可能毁于一旦。病重期间,他一再思考这个问题,也想趁自己尚能控制局势的时候,完成阁臣的选拔与首辅的交接。他看中的那些改革派官员,大都因资历太浅而不能人阁,即使有几个资历够了,能不能成为阁臣,就全看皇帝的意思,现在自己想要力排众议按自己的要求选拔阁臣,恐怕已不可能,只能看皇帝的意思了。尽管这样,仍有几个大臣的名字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旋转,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说道:
“现在内阁中吕调阳资格最老,而且已在次辅位置上,我一旦撒手尘寰,肯定由他来接替首辅之职……”
尽管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可是客用却不敢在阁臣上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唯唯诺诺的听着张居正说着几个人名,然后一一记下他们的名字。
“还请客公公把这几人告诉陛下,他们都是国家柱石,有他们在,必定可以继续推行新政……”
张居正说着喘起了粗气,半晌,才又痛苦地说。
“臣……倘若新政不能继续,臣于九泉之下,也誓难瞑目啊!”
听着这样的的肺腑之言,客用不禁大受感动,大限临头心里还想着国事,满朝大臣,除了眼前的张居正.还有谁能够这样?
“这个你放心,”
心下激荡之余,客用把脑袋凑过去,对着张居正的耳边小声说道。
“张先生现在提任何要求,皇上都会答应。”
张居正没说什么,只瞪大惊诧的眼睛。
客用继续安慰道。
“张先生既是皇上的顾命大臣,又是师相,对你最后的建言,皇上必定会如数采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