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书(1 / 5)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

升陑,非地利也,亦人和而已。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

以分言之,以臣伐君,疑于乱矣。以天命言之,汤所谓“天吏”,非称乱也。

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夏师败绩,汤遂从之,遂伐三朡,俘厥宝玉,谊伯、仲伯作《典宝》。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

桀之罪不若纣之甚,故汤放之而已。汤未伐桀之时,勇以伐之;既伐之,后乃有惭德。以其本心宽厚,不得已而伐恶以救民,伐毕乃惭,亦如人之可罪而挞之;及其挞之,则又悔之:皆宽厚之意也。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有夏昏德,民坠涂炭。

民之有欲,至于失性命之情以争之,故攘夺诞谩无所不至。为之主者,非聪明足以胜之,则乱而已。

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经言“智仁勇”,或言“仁智勇”,未见先“勇”者。盖成大功定大业,必以智勇;智之所以行者勇也,故先“勇”后“智”。

“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

夏有昏德,则众从而昏;商有明德,则众从而明。

简贤附势,实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德,言足听闻。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宽克仁,彰信兆民。

用人惟己,己知可用而后用之。如此则是果于自任,而不从天下之所好恶也。王者心术之真,大抵如此。改过不吝,言己有过则改之,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己,则善者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者无不改:此所以能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其发而为政,又能宽以居之,仁以行之,盖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也。惟汤之德如上所言,兹其所以明信于天下;天下信之而欲以为君也。孟子曰:“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桀之所以失天下之心者,惟其肆为威虐,故民坠涂炭而莫之拯。汤于是时,以宽仁之德彰信于天下,故天下归之,若大旱之望云霓。然汤之所以能成宽仁之德者,其本则自于清浄寡欲,然天下,举不足以动其心,故能利与人同,以施其不忍人之政,兹其所以彰信于天下也。盖拨乱反正,以成帝王之业者,苟有利之之心,则将夺于物欲,见利而动,惑于声色货利之私,遂至以私害公,不能执其所有,以与天下共其利。刚愎自用,遂其非而莫之改,如此则所施者无非虐政,是水之益深、火之益热也。古之人有失之者,项羽是也。汉高祖与项羽,当秦之末,俱兴义兵以除残去虐,较其势,则高祖之不如羽远甚,然而高祖卒得天下,羽失之者,以高祖之宽仁而羽则惟肆其暴虐而已。原其高祖之所以宽仁者,无他,亦本于此数者之德而已。观其入秦关,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封秦宫室府库,还军灞上,则其志已不小矣。而又不爱爵赏,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好谋能听,从谏如转圜,惟此数者之德,皆备于己,故其约法三章,悉除去秦法,而秦民皆按堵如故,莫不欲高祖王秦者。而项羽之所为则皆反是,此其成败之势所以不同也。以高祖之成帝业者而推之,则知仲虺所以推本成汤诞膺伐夏救民之意,始于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改过不吝,然后继之以克宽克仁、彰信兆民,可谓知所先后矣。

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

王者之用兵,如良医之治疾,惟恐其来之迟,故先彼则此怨,先此则彼怨。民信之,然后可用以征伐,故继言征葛。

“佑贤辅德,显忠遂良;

佑者,右也;辅者,左也。

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推亡固存,谓推彼所以亡之故,固吾之所以存,乃邦之所以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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