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了也不明白,那么就相信该相信的人好了。
而朱莹却没注意到阿六和小花生这别扭的交流,因为冼云河这话着实是激怒了她。没等张寿开口,她就直截了当地说:“照你这么说的话,燧人氏根本就不该去钻木取火,因为一旦人掌握了用火,一个不小心让火蔓延开,就会毁坏房宅田地甚至于树林,造成莫大的损失。”
“而且,别有用心之辈还会因一己之私去纵火!”
“再者,照这么说,也不用造什么刀剑武器,更不用想方设法地琢磨火药,因为有了这些东西,打仗死人更多不说,平日冲突起来,也会动辄造成死伤。至于研制火药的时候,军器监几次爆炸,死了多少人?可如今天底下不少矿山全都是由军器监派人火药炸开,多少矿工都不用火烧水激来探洞?”
朱莹越说越高声,尤其是看到冼云河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着不可思议,她就觉得心里更不痛快了:“我说得有错吗?阿寿做出来的好东西明明是为天下纺织的人减轻工作的,可那些奸商却因此牟利,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张武和张陆去邢台前,他还让他们做了各种各样的应对计划,还让张琛去帮他们呢!至于你说天下人逐利,这也是可以另外想办法的!”
见朱莹气得粉面通红,张寿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用担心这位大小姐。
见冼云河登时沉默了下来,他就镇定自若地说:“莹莹说的这些话,也是我想说的。你担心的这些,确实很可能发生,但为人不能因噎废食。有些东西我没有做出来,那么也许就会有别人做出来。所以,我不后悔。”
“天下之大,并不只有一个大明,如果让别国的人发现这样的先机,届时商人逐利,不断改进技术,你觉得他们是否可能把价钱降到现在朝棉布价格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五分之一?而如果棉布太多,本国卖不完,再运送到布价高昂的大明来,这难道不可能吗?”
“届时这些棉布充斥于我朝天下,你觉得像你们这样的纺工也好,棉农也罢,包括织户,能活否?当然,棉田侵占粮田,在他们那边也一定存在。到时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开疆拓土,在别国的土地上种粮食,另一种便是和研究如何高效纺纱织布一样,研究高效种粮。”
“如果后一种尝试成功了,当他们能在同样的土地上种出我们一倍两倍三四倍的粮食时,那么,焉知会不会有一船船的粮食从海外运来,然后在全天下贩卖?这甚至都不用别人的船,就你说得那些逐利之奸商,他们全天下卖高买低,不会放过这种赚钱机会的。”
别说冼云河,就连老咸鱼,也被张寿这种朴素却恐怖的真理说得不寒而栗。
他们都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升斗小民,他们知道,当外来的米粮和布匹全都比本地产的更贱时,那绝对不会是一件万民大众拍手叫好的事。那时候,必定会有无数人在价格低贱的米粮和布匹面前饿死,冻死……
可即便如此,冼云河还是硬装得不以为然:“天下哪有能用米粮和布匹倾覆大明的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