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雾气散去不久,周二郎领着三郎、成家兄弟或挑着扁担,或用独轮车,带了清淡早餐去灵鸦观。
两辆小推车上各装一大桶熬煮半夜的八宝粥,银耳炖的稀烂,粥水如胶,又放了许多红砂糖,吃着十分爽口,也最能补充气力。
扁担里挑着茶水、腌菜,算是拌嘴的佐料。
赵良臣见送来的饭菜里并无葱蒜之类的浊物,表示满意:“午饭、晚饭也要清淡为好,但份量务必充足。晚饭时可买柿饼、葡萄干各五斤,以备不时之需。”
送了早饭刚出灵鸦观,就见卢家宅地废墟上张氏、卢氏婆媳两个也烧起灶火,正在烙饼。
先打发成家兄弟回去,周二郎带着三郎上去,张氏也主动迎上,多少有些心虚。
村里人又不是瞎子,近来几日多有当面嚼舌头,直面讽刺她藏私房钱的村妇为数不少,欺负到脸上了。
她引周二郎两个到搭好梁、木椽,就准备铺瓦的一栋房子里,主动询问很是关切:“三郎、二郎你们半夜折腾,原来是给灵鸦观的军爷做饭呢?这一趟能挣多少?不是说李秀才要租家里铺面么,怎么这几日没了动静?”
周二郎、周三郎坐在长条凳子上,就听张氏又说:“李秀才是外乡人不理解村里情况,他想租个好一些的门面也没错,可村里各家都指望着铺面过日子,谁有多余的租给他?就咱家暂时用不上,他还挑三拣四,说他一声眼高于顶也是恰当的。”
周三郎插不上话,周二郎则说:“李秀才找不到好铺面自会来租家里的,该三郎的就是三郎的,这不劳小妗子操心。本想在家里和小妗子说一些事情,可小妗子这边一家三个早出晚归的,又不好深夜打扰,这才来的这里。”
张氏见周二郎眉宇沉肃,本就心里发憷十分不喜,脸上笑容也显得勉强:“什么事儿让二郎这么着急,非追着来说?”
“跟八郎有关,小妗子应该也听过抱犊寨张老爷最近的一些传闻。八郎留在抱犊寨固然能吃饱喝足,也能有一些前程。可覆巢之下无完卵,一些事情我也不便细说。今后八郎若有个前程,享福的自然是小妗子,不是我们几个兄弟。可八郎折在里面,小妗子也得想开些。”
张氏敛去笑容:“二郎,你说八郎下山后吃什么?今后又能有什么出息?留在抱犊寨跟着张老爷也是一场造化,好了是他的好,坏了也是命,这不怨二郎,也没怨的……这是命,得认。”
见她说的明白恳切,周二郎也算目的达成,又听张氏说:“听村里人说张老爷那里能选几个道童,二郎在张老爷身前能说得上话。五郎、七郎又和两位道长亲近,能不能给八郎谋一个道籍?”
周三郎听着眼神一动,八郎可以当道童,自己应该也行。
周二郎却是摇头,理直气壮:“小妗子,村里、寨里嫉恨我们兄弟的大有人在,现在若帮家里人争一个道籍来,我兄弟三今后就没法做人了。八郎还小,今后兴许还有机会,不急于一时。”
张氏不掩哀怨之色:“你兄弟考虑的稳妥,可不争一争平白便宜旁人,恐会被人笑话痴傻。若是寨里头选八郎,村里选中三郎,你们兄弟五个今后相互帮衬着,今后怎么也能谋夺莲花寺,或灵岩寺。”
三郎意动:“二哥,哪有不争的道理?小弟不是真想要这个道籍,也不想给二哥添麻烦。可小娘说的也有道理在,咱争一争,别人也会拿正眼看咱,到时候再让与他,也是一桩人情。就这么不争,旁人还以为咱好欺负,一个二个蹬鼻子上脸也是麻烦事。”
“行,那我兄弟试着争一争。”
周二郎说着起身,三郎露笑正要跟着走,张氏开口:“三郎呀,正好有些话语要说给你听,不知现在忙不忙?”
三郎脸上笑容敛去,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周二郎,又看看笑吟吟热情的张氏:“小娘要说啥事?”
“就几句话的事情,不耽误多少工夫。”
张氏说着看一眼周二郎,周二郎突然露出笑容摇摇头,哂笑出门离去。
张氏看他走远了,才说:“三郎,不是小娘挑拨是非,再这么下去人家兄弟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就三郎你孤苦可怜无所着落。”
“小娘,你这话过分了吧?”
“呵呵,你这傻孩子就是呆直,跟大郎一样做事不长心眼子。你想想,老爷在世时,舒娘子怎就不酿酒,偏偏老爷一走,她就会酿酒了?她若早早说会酿酒,能帮衬家里许多事,可她就是不说。家里内外那么多事情压在老爷肩上,活活压垮了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