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看了一眼这个“学生”,说是学生,并不正经拜师,也别说是什么门徒,郑熹是郡主的儿子,在宫里读书的时候他在宫里教书,就这么个师生关系。郑熹不把这事儿给他压下来而是报到皇帝那儿,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说“不用了。唉,我只要见一见那个妇人,问几句话。”
郑熹也就大开方便之门了,陈相带着陈萌进去了,郑熹也不旁听,就等着。
陈萌经过刚才终于知道陈相为什么叫他来了,一进女监火气就越来越大。再见管氏,虽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身在牢狱之中一身布衣却很整洁,居然还有心情盘了个髻。他的火气就再也压不住了,不等父亲和管氏寒暄就说“你就是龚逆庶妾”
陈相心中一声叹息,这个儿子,就绕不过当年那件事。他与管氏问了个好,管氏道“陈相公这是哪个”
“犬子。”
“大公子这一惊一乍的,可不像你的种。”
陈萌的头顶都要冒烟了“你说什么”
陈相制止了他,缓缓地对管氏道“夫人养尊处优十余年,该带着点体统陪龚兄走,不可使龚兄在九泉之下要为人耻笑,道是娼家女果然无礼。由娼家观之,龚兄确治家无方。”
管氏的脸胀得通红,陈萌暗中称意,趁机追了一锤子,喝道“你这毒妇,如何敢教唆墨吏淑女”管氏皱眉“什么玩意淑女”陈萌怒道“你害完人居然忘记了”
管氏冷冷地看着他“哦,她我生在娼家,不是我选的,她罚做官妓,也不是她选的。扯平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做了妓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教唆你们还用我教唆是你们定下罚女人做官妓的规矩,不是我你们抱着妓女上床的时候,想过没有你们作践,妓女本该是淑女吗你敢立些个规矩,我就敢用它她沈氏不是最讲规矩的吗”
陈萌气急败坏“你这贱人蛇蝎心肠可惜我姨母与你这等下贱娼妇不同她自毁容貌,贞孝洁烈”
管氏的声音尖利了起来“毁容守贞哈哈哈哈你是男人不是毁容就毁了,守贞你也信你们嫖女人,要好看、要有名、要出彩单凭官眷两个字,凭她是猪是狗,都有去嫖的我能不知道你能猜不到”
陈萌气道“你世上多的是怜惜的君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猪狗”
“怜惜”管氏笑得刻薄极了,“你口中的怜惜,就是任她做妓、被人作践,千人骑万人跨不过是任由你们作践你踩得痛快了给两句虚言罢了我要是不是遇着真正的怜惜,我都要信了你这畜牲的话了。哈哈哈哈”
陈萌气个半死“你逆贼庶妾你也配”
“我自是配的”管氏一字一顿地说,“你们现在说他以妾为妻,我的一品诰命是陛下画的敕、你爹签的名,我做了十五年了陈相公,当年你们个个赞同,只这一条他要有罪,你们也都是帮凶大公子,当年我敕封一品的时候,令堂给我敬酒排头一个,哈哈哈哈她妹子千里做妓,她给我敬酒好不好玩你在外面,可别有流落的血亲呐”
陈萌都要吐血了,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贱人”
管氏道“不错,我是娼家,是贱人,世上还有比娼家更贱的,官妓。官妓脱籍可比我难得多了。我脱籍容易呀,相公怜惜我,夫人宽容,我就从良了,从此是正经人家了。可惜夫人早亡,我们全家那么的难过,日子还要过下去,我要为相公、夫人撑起来。第一次见客,我很慌呀,有一个人,凤凰一样的光灿灿的,她说,卑贱如泥,脱不了肮脏习气,上不得台面。好啊,她高贵,让她带着那张脸入了贱籍,再上台面给我看
陈相公,姐夫心疼小姨子,不丢人。儿子沉不住气,跟外头偷来似的,你不如抱着他跳井他跟他那姨妈,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是恶心人的臭样子这个儿子废了,不如再生一个。你也不算很老么,肯为你生的人多得是”
陈萌道“我先杀了你”
陈相公喝了一声“大郎”他看了管氏一眼,带着儿子走了。
出了女监,到大堂上见到郑熹,郑熹装作没看到陈萌气咻咻的样子,一拱手,送走了陈相。
陈相父子离开大理寺狱,陈萌见四下无人,低声道“爹这个毒妇、这个毒妇”
“你还不如一个毒妇。”陈相慢悠悠地说,“你姨母人也回来了,美名也有了,寻常人也不提及,我为什么还要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