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姑和任钰儿悲痛欲绝,终日浑浑噩噩,连饭都不想吃,更别说做了。见余三姑的娘家人不管怎么劝也没用,顾院长干脆让害了一场大病刚缓过来的翠花去劝,顺便帮着烧饭。
没想到翠花去帮了两天忙,竟跑来说任钰儿对韩老爷似有怨言,认为要不是韩老爷咸吃萝卜淡操心帮她爹补缺,她爹就不会去嘉定上任,也就不会被嘉定的乱党纵火烧死。
换作其它事,顾院长自然不会跟妇孺计较。但涉及到韩老爷,顾院长觉得应该跟她们说清楚。打发走翠花便让家人去喊王千里和余青槐,一起来到曾经的保甲局。等余三姑和任钰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先给刚供上饭的任雅恩灵位上了炷香,这才坐下来道:“三姑,钰儿,你们也坐,我们坐下说。”
“顾院长,您有事?”余三姑有气无力地问。
“嗯,有件事得跟你们娘儿俩说清楚。”顾院长回头看看任雅恩的灵位,拱手道:“都说人死为大,任兄都已经仙去了,我本不应该说他的不是,毁他的清誉。但这件事要是不说清楚,韩老爷就会被你们误会,甚至会被你们记恨。”
余三姑急忙道:“顾院长,您老这是说哪里话,我们怎会记恨韩老爷。”
“你不记恨,钰儿呢?”顾院长反问一句,紧盯着低着头的任钰儿道:“钰儿,我跟你爹是多年的好友,现而今我又是你的义父,屋里也没外人,我没什么不好说的,这家丑我也不怕外扬。”
“顾院长,您这话说哪里去了,我任家有何家丑?”任钰儿下意识抬起头。
“你不是埋怨韩老爷帮你爹补缺吗,今天当着你爹的灵位,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你说个明白。你爹刚开始确实没想过补缺做官,韩老爷更没想过要帮你爹谋缺,这事要怪首先得怪苏觉明。”
“怪他作甚?”任钰儿糊涂了。
“他心术不正,自以为是,觉得韩夫人远在四川,韩老爷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韩夫人一时半会也无法来跟韩老爷团聚,觉得韩老爷身边不能没个人。可海安这地方又找不到个合适的女子,就打起了你的主意。”
“他……他想让我给韩老爷做小?”
“正是。”
任钰儿惊呆了,余三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二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顾院长接着道:“你爹刚晓得这件事时也气不过,但后来还是把你送到了韩老爷面前。”
想到三姑后来要帮娘家的那些表妹堂妹说亲,任雅恩却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阻拦,任钰儿意识到她爹是真想巴结韩老爷,真可能把她送给韩老爷求官。
“钰儿,韩老爷开始并不晓得,直到你爹把你送到他面前才知道这件事。他本打算让你跟你爹回去的,但想到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但你的名节会受损,连你爹以后不管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耻笑。只能将错就错,认你做义妹,让你留在他身边。”
余青槐放下杯子,补充道:“你还记得苏觉明曾去凤山脚下干过一段时间苦力吗,那是因为韩老爷晓得他干的那些事之后很生气,是在罚他,教训他!”
王千里也轻叹道:“听长生说你们从上海去嘉定的前一天,苏觉明又挨了一顿板子,据说屁股都被打烂,我想也是因为这件事。”
看着她和余三姑惊诧的样子,顾院长凝重地说:“韩老爷晓得你爹一心出仕为官,可补缺哪有那么容易,但韩老爷还是想办法帮你爹谋了个缺,既没收你爹一两银子的好处,更没收下你。之后的事你们是晓得的,真是处处为你们娘儿俩着想,甚至倒贴了那么多银子,结果你们还埋怨他。”
“钰儿,做人要凭良心。”王千里轻叹道。
任钰儿怎么也没想到她早被她爹给卖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捂着脸哇一声痛哭起来,随即扔下众人跑进厢房,扑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嚎啕大哭。
“三姑,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好开解开解钰儿吧。”顾院长暗叹口气,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晓得你难过,但饭还是要吃的,就算不为你自个儿着想,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