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凤驾刚到胜州,虽然缓慢,总算还在掌握之内,学生后天准备西行迎接,这倒不难办。只是南境诸封国的使节团迟来,行踪难以掌握。
“镇东将军移驻外城大营,本应今日下榻越城浦,但学生在城外等到太阳下山,连个影子也没看到;负责将军安全的阳顶天也不见踪影,我寻了他一天,到处都没见人。朝廷谕令,本次大会代表需要请各方要人与会,但有些人隐世既久,学生费尽心思,始终一无所获。”语毕,叹了口气,伸手揉着眉心纠结。总算他八面玲珑,旋又恢复笑容,目视安生:“贵城轩辕城主离开铸剑山近十日,便去擎天山都该到啦,偏生在越城浦就是等不到君侯大驾,正急得半死。适才一见安老弟,我差点笑出来,心中欢腾,不下久旱甘霖哪。”
安生心虚不已,总不好说“我也是刚知道敝上要来”正自尴尬,却听魏忠贤接口:“轩辕独今晚宿于临江镇,至多三日之内必至,现羽毋须忧心。”
尉迟恭连连称是。
魏忠贤道:“你方才提到阳顶天,你对那人知道多少?”随口将魔剑一事说了。
尉迟恭沉吟道:“恩师所言极是。那阳顶天虽然悍勇,得剑必不敢私藏,自当献与慕容将军,此事须由将军处着手。”
见书案边搁着一只摩掌光滑的旧木盘,虽中一盅姜丝鱼汤、一碟咸豆、一碗煮豆腐,另盛有半碗白饭,饭菜看似不曾用过;兴许是搁凉了,飧食上并无热气,蹙眉劝道:“恩师,市俚有云:”人是铁,饭是钢。‘时间也不早了,学生不打扰恩师用晚膳,明儿再来请安。“
魏忠贤点头:”你去罢。“
尉迟恭起身行礼,抱着乌纱扑头退出舱房。兴许是被得意门生所感动,老人本欲提笔,犹豫一瞬又放落,端起饭碗吃了几口,鱼汤却只尝一小匙便即搁下。
安生在无双城中侍奉人惯了,察言观色,上前端起鱼汤:“大人,鱼汤凉了难免腥,我让人再热一热罢。”
魏忠贤夹起豉汁煮豆腐佐冷饭,一边摇头:“中午搁到现在,鱼都馊啦,倒掉罢。”
安生这才会过意来:“这不是他的晚膳,而是午膳!”心中五味杂陈,点了点头道:“是。‘将变味的鱼汤端出舱去。守在舱外的老舵工一言不发接过,彷佛习以为常。
回到舱里,魏忠贤已将小半碗冷饭吃完,咸豆是下饭菜,盐下得很重,只吃了几颗,那一大碗豉汁煮豆腐倒吃得干干净净。
老人以手巾抹口,斟了杯茶,抬头瞥他一眼:“你还没走?”顺手替他斟了一杯,推到桌缘,又转头继续工作。
“茶也是冷的,将就点。喝完就走罢。”
安生默默上前,端茶就口,不禁蹙眉。
那茶水何止是冷的?茶叶粗涩不说,都快泡出茶硷来了。舱板上那大得惊人的瓦制茶壶只怕是前一晚便已冲满了的,让老台丞一路喝到今天,中途不必烧水加添,以免扰了工作。
如这般名满天下、在江湖和朝堂都享有盛誉的人物,为何甘于如此清苦的生活?是因为把全副心神都放在诛灭魔剑、拯救黎民之上,所以才食不知味,无所用心么?
原本满腔的躁动不平忽然寂落,少年冲着书案后的老人抱拳一揖,沉默转身,低着头推门而出。
甲板之上,莫欺霜正倚舷斜坐,夜风饮得她衣袂飘飘,一头如瀑浓发披在腰后,宛若天上谪仙。她一见安生出来便即起身,带着淡淡笑意,安生低声道:“有劳代掌门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