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曲桥上檐下露台,芳嬷嬷忽一抬手
“五月五,过端午,门插艾,香满堂”
“吃粽子,蘸砂糖”
“龙舟下水喜洋洋”
低唱声从屋内传出,女子的声音虽低哑,却满含柔情,姜离随众人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待吟唱停了,芳嬷嬷才继续往前走去。
房门紧闭,众人停在半开着的窗扇前,只见锦绣珠帘的厅堂里,一个着银红百花缠枝纹襦裙的中年女子正站在西窗贵妃榻边,她哼着童谣弯着腰,似兴致极好的打理什么,简伯承和方旋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姜离眼瞳狠狠一缩
简娴直起身子,一下露出了贵妃榻上之物,那竟是一个极真切的娃娃人偶,身量不到二尺,正是一个两三岁女童的身量,简娴正将一件桃红绣锦鲤戏水纹的交领襦裙套在人偶身上,那人偶浓眉大眼,却是个一动不动的死物,但简娴面上是那般温柔怜爱,愈发另这场面诡异起来
姜离呼吸微窒,“母亲她”
芳嬷嬷未答话,屋子里简娴却对着虚空开了口,“莲儿,别忘记让厨房备雄黄酒,还有五色丝线,还有大小姐的香囊,明日一早出门时别忘记悬艾叶菖蒲。”
无人答话,但简娴却像得了回应,满意地笑了笑,忽然,她看了一眼窗棂,“阿泠该午歇了,今日养足精神,明日才可看龙舟。”
她抱起人偶步入寝房,只等她身影消失了,芳嬷嬷才哽咽道“大小姐,您是景德二十二年端午走失的,那日老爷带着一大家子出城看玄武湖龙舟,晚上又去逛集市,在集市上出了乱子,您被拐子拐走,夫人苦撑月余,见再也寻不回您,便成了这般模样,后来的每一日,与她而言都是端午前一天,她、她就这样过了十七年”
姜离万未想到,语声轻颤道“母亲是悲伤过度,忧思成疾,患了疯邪之症,未请医家替母亲诊治吗”
芳嬷嬷叹道“怎会不治呢夫人吃了许多苦,可不仅未好转半分,反而折腾的她体弱多病,神志大乱,这般由着她,身子反倒好些。”
简伯承道“阿泠,你可治过此状病患”
姜离如实摇头,“只治过癔症,但母亲病了十七年,已非寻常癔症可比,母亲可能认人可有用药”
芳嬷嬷苦涩道“如今只用安神的药,认人认得奴婢,认得舅老爷,可夫人她只当自己还在景德二十二年五月初四,一旦惊醒了她,她便又回到您失踪不久之时,苦痛难当,癫狂无状,有时还有自毁之行,前几日下大雪,她便被惊着了,是以奴婢知道您回来了,却不敢让您来”
姜离总算恍然,但她搜肠刮肚的苦思一番,竟也觉此症难办,“医治此等疯邪之症,我只听说过一种针术可用”
薛琦狐疑道“你莫不是说伏羲九针”
姜离拢在袖中的指节微紧,面上泰然道“不,是江湖妙手堂的鬼门十三针,但此针法已经失传,我看过几篇后人留下的释文,能用一二,但到底未习全篇要义,轻症尚可,重症却无用。”
简伯承安抚她,“无碍,已经十七年了,阿姐若能永远停留在这一日,对她自己而言,也没什么不好,这正是她最喜乐开怀之时。”
芳嬷嬷欲言又止,但想到简娴当年受的折磨,也生生忍了住,这时,屋内忽然传出一声闷响,芳嬷嬷立刻道“奴婢得去照看夫人了,大小姐见到了,日后只需多来看夫人几眼,便也算全了夫人爱您之心了”
她说完便走,姜离自连声应是。